面对太后的问题,林逸微微一顿。
这件事,林逸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初给皇上引荐丹师术士的人,是他。
他信誓旦旦给皇上保证,丹药能强身健体,改变人的体质,从而长命百岁。
可从眼前这情形来看,只怕镇北王妃提出了异议。
他想从镇北王妃手中取得解药,必须顺着镇北王妃。
这样一来,咺引道长那一关就不好过了,皇上跟前也无法圆过去,如今,最好是两边都不得罪!???.biQuPai.
林逸还在思索解决办法,太后已然压下眉眼:“林监主,一个问题而已,很难回答吗?”
“回太后娘娘。”林逸清了清嗓子,模棱两可道:“绝佳的丹药,的确增添人寿。”
太后是什么人,一下就听出弦外之音:“所以不好的丹药呢?”
“这……”林逸顿了顿,叹道:“不好的丹药就不好说了,轻则毫无效果,重则致命!”
太后按着突突直疼的太阳穴,看向咺引道长:“既是如此,你如何能自证丹药是好是歹?”
“微臣刚才有言,这丹药是师祖们潜心研制。”咺引道长看到林逸过来,想着有了个帮忙的人,逐渐冷静下来,道:
“且这丹药,微臣自己也在吃,若是有问题,现在也不能站在太后娘娘跟前说这番话!”
咺引道长说话的同时,深深看了眼林逸,眼中是明晃晃的责备。
这个林逸,就不知道直接为他说话吗,非要拐着弯给别人漏洞,害得他还要想办法解释。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逸其实已经向着云晚意了!
林逸和咺引道长对视一眼后,略带着心虚避开他的目光,装作不经意看向云晚意。
比起咺引道长,林逸自然更想笼络云晚意,毕竟他不想受制于玉夫人了!
云晚意等的,就是咺引道长这句话!
在咺引道长话音落下后,云晚意直接将手中的丹药往前伸了伸:“咺引道长既然说得信誓旦旦,那不妨将这丹药,当着众人的面吞进去。”
咺引道长没有立刻将丹药接过来。
云晚意轻笑一声:“怎么了,道长亲手做的丹药,如今自己却不敢吃?”
太后狐疑的眯起眼,朝咺引道长道:“你刚才不还在说,一直在吃这种丹药?”
“难道那些长篇大论,都是你说出来应付哀家的?!”
咺引道长连狡辩的话,都没法子说出来!
坑是他自己挖的,再深也不得不先跳进去,再想别的应对办法。
“太后娘娘明鉴,微臣不敢欺瞒您。”咺引道长哂笑着,从云晚意手中拿过丹药,辩解:“微臣没有及时应下,只在考虑一件事。”
“这丹药并非想吃就吃的,而是要定时,微臣昨儿才吃过,按照规矩得明儿才能吃了。”
“一颗丹药而已。”云晚意抢在太后前面,道:“据我所知,皇上吃的丹药可是一日半服用一次。”
“甚至有时候需要一日服用一次,既然皇上都没事,想来道长经常吃的,也肯定不会有事!”
太后应和道:“镇北王妃这话有道理,怎么皇上吃的密集你却不行,多这一颗丹药,难道还能要命吗?”
咺引道长骑虎难下,借口也被驳了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当着几人的面,把丹药送入口中。
手边没有水,丹药咽下去有些费劲。
但,正如之前所言,丹药是他亲手炼制,他清楚丹药的成分。
没有水,丹药的味道被放大,咺引道长敏锐的察觉到,这丹药并不像他之前试吃时的味道!
这颗丹药从他手中出去,只在云晚意手中呆过,难道……
咺引道长意识到这点,镇静的抬头,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对着他的方向,挑了挑眉,那表情,分明带着嘲讽!
果然!
这小贱蹄子,竟然能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在丹药上做手脚!
更配合着太后,一唱一和让他把丹药吃了进去!
为什么那换命的阵法,还是没成?
不是说,阵法盒子是她亲手打开,还滴了血在里面?!
还有,这贱人下在丹药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咺引道长脑中乱做一团,丝毫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镇定,化作了狰狞!
太后注意到这点,眼底狐疑更甚:“咺引道长,你这般盯着镇北王妃做什么?”
“微臣在想,王妃医术高超,是否能治好皇上的怪症。”咺引道长收回眼神,垂下眼眸,道。
“毕竟皇上的龙体,关乎咱们北荣的将来。”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太后按了按眉心,道:“既然丹药没事,你先下去,这阵子别给皇上进献丹药了。”
咺引道长正想快些离开,把有问题的丹药吐出来,赶紧应道:“是。”
他离开后,太后深深叹了一声,问云晚意道:“那丹药既然没问题,皇上身上的怪异又是从哪儿来的?”
“吃进去的没事,就证明还有外力干扰。”云晚意不慌不忙,道:“皇上的面相带着几分奇怪,若是臣女没看错,似乎有先天不足之症。”
“不过臣女看相的本事浅薄,林监主很不错,早有口碑,一定能知晓其中蹊跷,不妨叫林监主去瞧瞧。”
说这番话时,云晚意一直在注意太后的表情。
先天不足四个字一出来,太后下意识抓紧了椅子扶手。
玳瑁指甲因为她这个动作,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响。
果然,她没看错!
这个难题,很快抛到了林逸身上。
林逸讪讪一笑:“微臣也没有王妃想的那么厉害,尽力而为!”
“你们一起去。”太后按着眉心,吩咐邱嬷嬷道:“你引着王妃两人去,切莫打扰皇上。”
看到邱嬷嬷带着云晚意和林逸出了门,太后端着的一口气猛然松懈,大口的呼吸起来。
怎么会,这么多年,还能看出来吗?
要是真的被人看出来,又该如何?!
太后的脸色惨白异常,桂嬷嬷不知里就,赶紧倒了热茶上前,安慰道:“您别担心,皇上吉人天相,又有真龙之气护体,必然没事。”
“皇上的身子……”太后犹豫着,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颤抖着改口,道:“当年帝妃帮助哀家的事,你虽不清楚全貌,却也知晓些许。”
“她当时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没人能看出端倪,为何这么多年过去,连云晚意这么个小年轻,都能察觉不对?!”
“帝妃乃是帝氏一族的圣女。”桂嬷嬷压着嗓子劝道:“若非如此,也不会得皇上器重喜欢,她保证了,就说明一切可信。”
“镇北王妃还年轻,肯定看得不准,林监主就更不用说了,他在皇上跟前许久,要能看出端倪,早就看出来了,何须等到现在?”
太后连喝了几口温水,心口的压抑感总算退了几分。
她紧紧握着茶杯,感受到传到掌心的温热,这才找回几分理智:“你说的也对,哀家不能自乱阵脚。”
“等他们去看过后再做决定!”
另一边,云晚意和林逸赶去勤政殿。
邱嬷嬷在前引路,隔着几人几步之遥。
“邱嬷嬷,麻烦你快步去瞧瞧,皇上若是清醒,也好先打个招呼。”云晚意看了眼邱嬷嬷,开口道。
邱嬷嬷本就偏向云晚意,清楚她要支开自己,和林逸私下有话说,顺势道:“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这就去,以免惊扰了皇上。”
邱嬷嬷还没走出视线,林逸就迫不及待压低声音问道:“镇北王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云晚意轻笑一声,道:“看来,咺引道长对你也有隐瞒,这结盟结的并不牢靠!”
林逸蹙着眉叹道:“那咺引道长本就是半道加进来的,各取所需,谈什么牢靠之说。”
“只是,我提醒王妃一句,他可不是什么正经的修道之人,邪门歪道不容易对付,王妃主动招惹,小心引火上身!”
“我当然知道他是邪道。”云晚意笑了笑,道:“林监主,邪道想要我命格这回事,你知道吗?”
林逸明显一顿,旋即道:“不清楚,咺引道长行事遮掩,除了和常牧云合谋的事外,一概没有让我们知道。”
“况且他来上城的目的,并不简单!”
云晚意脚步放缓,似笑非笑看向林逸:“为何这么说?”
“他和常楚楚父女搭上关系前,曾和苏家有所牵扯,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林逸有意祸水东引,故意提及咺引道长的蹊跷,道:
“我发现他和异姓王张赫有牵连!”
云晚意眉头一挑,彻底停下。
冬日的风吹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异姓王张赫现在的确没什么风声,但早在二三十几年前,和苏震天还有朱贵妃的父亲,并称北荣少年三虎将。
这三虎将中,张赫花期绽放的时间最短,随着时间流逝,到现在几乎毫无音讯。
他和常景棣一般,年纪轻轻一身战功,威风的不得了,可在一场对敌的激战中险胜,失去双腿,侥幸活命,无法再上战场。
那时候的皇上刚刚等级,根基未稳,外忧内患,十分依赖武将。
在张赫失去双腿后,皇上为表示君恩,封赏张赫为异姓王,赐了封号为端,还给了封地。
张赫受伤时才刚二十,家里妻子身怀六甲,这个结果无疑使最好的,只待妻子生产安定后,举家前往封地。
天有不测风云,张赫妻子难产了,疼了三天三夜,不仅孩子没能存活,妻子也没救下。
张赫伤的地方特殊,从耻骨往下尽废,在也不可能有孕,心灰意冷,差点随着妻儿一起去死。
疯魔了好一段时间,也不知怎么,张赫最后带着妻儿的骨灰,去了封地。
这一去,杳无音讯。
对于端王张赫的过往,云晚意前世曾听苏震天提过。
苏震天当时就说,武将也好,文臣也罢,功劳太过,终无好结果!
但前世,张赫没有翻出一丁点火花来,甚至到云晚意死在冷宫,他也毫无音讯!
这样一个孤家寡人,怎么会和邪道有关?
林逸看出云晚意的疑惑,只当她不认识张赫,解释道:“张赫多年前也算名将,只是昙花一现,让人唏嘘。”
“他双腿不便,不良于行,皇上特意恩准他不用来上城朝供贺岁。”
云晚意眯着眼,疑惑道:“别的我不关心,只好奇你如何知晓咺引道长和张赫有关?”
“张赫年轻时有个别称,叫龙头虎,镇北王妃可知晓,这龙头虎是什么?”林逸没有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
云晚意想了想,道:“传闻龙生九子,其一为狴犴,是龙头虎身……”
“不,这称呼和狴犴没有任何关系,龙头虎是百姓对一种野蛇的称呼。”林逸慢条斯理,解释道。
“这中野蛇其毒无比,所在之处寸草不生,咬人后烂肉而亡,攻击性极强又极度隐匿阴险,因其头特殊似龙,口毒如虎,所以有龙头虎口的称呼。”
“而张赫作战时骁勇无比,战术阴毒,久而久之被人称为龙头虎口,传着传着变成了龙头虎。”
“张赫本人很喜欢这个称呼,属于他的行伍旗帜上,都用了龙头虎口的野蛇为标志,哪怕后来他不带兵,依旧延续了这个习惯。”
“有一日我去找咺引道长,他身上掉下一封信,上面正有龙头虎口野蛇的标志!”
云晚意蓦然一怔:“端王张毅的封地在哪儿?”
“临西边陲。”林逸轻声提醒:“紧邻九州!”
咺引道长从九州而来!
林逸尤觉得不够,继续道:“镇北王妃仔细想想,既然张赫被称为龙头虎口,以阴险狠辣的毒蛇比。”
“他的性子必也如此,这样一个人,甘心失去双腿,失去妻儿,远发边陲?”
云晚意缓缓往前走,疑惑道:“你的意思,张赫想要报复皇上,可这一切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战事无法估量,刀剑无眼,死的人不计其数,不该算到皇上头上吧!”
林逸一甩手中的拂尘,面上多了几分讥诮:“若我说张赫妻儿,死于皇上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