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去查宴会的事情,屋外没人把守,云晚意索性把门大开,并未关上。
这样有人来窥探,一目了然。
同时这角度,也能看到斜对面的门。
她回到屋内,瞧见算卜子神色凝重,以为算卜子在担心今晚的事,轻声安抚道:“师父别担心,就是个小丫头罢了,前来试探。”
“我倒不担心那丫头。”算卜子拉着云晚意重新坐下,看了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先前说得琅琊王,是先帝的五皇子吧?”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云晚意疑惑道:“师父难道知道?”
算卜子轻轻点头,道:“那时候我们玄医一脉被迫害的所剩无几,余下的几个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逃亡中三师兄被人识破身份,九死一生,琅琊王,也就是当初的五皇子出手帮忙,三师兄才躲过一劫,只可惜后来……”
算卜子想到以前,眼眶通红。
后来三师兄虽然暂时躲过一劫,可惜还是被人发现,死于非命。
云晚意给算卜子倒了杯茶,安慰几句后,疑惑道:“都说玄医一脉厉害至极,琅琊王当时救下三师叔,没有留下为己所用?”
算卜子喝了一口茶,把即将而出的眼泪咽回去,道:“琅琊王的确有所求,却不是为了他的仕途,而是为一个女子。”
“那女子来自帝氏,是镇北王母妃的庶妹,名叫蝶凝,也不知道她患了什么怪病,明明还没出嫁,也不是有孕,却腹大如鼓。”
“人瘦如柴,且没日没夜疼的厉害,琅琊王帮师兄逃命,也是想让师兄给蝶凝诊治,师兄也如琅琊王所愿,治好了她。”
云晚意想到今天看到的琅琊王妃,疑惑道:“蝶凝是如今的琅琊王妃吗?”
“不是。”算卜子叹了一声,放下茶杯道:“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只听师兄说起蝶凝不是患病,而是被人下毒。”
“哪怕师兄给蝶凝解毒,她最终也没能活下来,后来琅琊王
可能是心死,去了封地,那王妃是他在封地娶得妻子。”
云晚意只觉得这个故事里,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
帝妃是帝氏送来和亲的,她带着庶妹做什么?
就算庶妹被琅琊王看上,谁又要置她于死地?
算卜子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这深宫中本就充满算计利用和阴谋,若非要说个理由,只能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帝妃死后,帝氏一族逐渐没落,这件事水深得很。”算卜子继续道:“你最好别掺合进去。”
云晚意听到这话,疑惑道:“师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算卜子怜爱的看着她,轻声道:“蝶凝的死有皇上和帝妃的手笔,以琅琊王对那蝶凝的喜欢,他肯定也恨镇北王。”
“你如今是镇北王的未婚王妃,这笔恨意肯定也会波及到你身上。”
云晚意闻言,轻叹道:“就如师父所言,恨意早就因为我的身份被波及,不管我掺和与否,结局都一样。”
“唉!”算卜子手中掐决捏算,感慨道:“北荣昌盛百年,注定在午马之年有劫难,天灾人祸,都不能避免!”
说起天灾,不免让云晚意想起三月的大旱。
她低声道:“师父,我看到了四星围月的天象,天有大旱,天灾就是指这个?”
“是,也不是。”算卜子掐算完毕,蹙着眉道:“天机不能泄露。”
云晚意懂的其中规矩,起身道:“师父担惊多日,今晚早些歇息,琅琊王带着家眷前来,必然会有所动作。”
“我们且静观其变,再想应对之法。”
镇北王府,常景棣刚刚抵达,谷雨便迎上前汇报:“爷,查到了,琅琊王推迟动身对外称是王妃病重,实则不然。”
“那位琅琊王妃身体康健,不过是琅琊王找的借口而已。”
“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常景棣从轮椅上起身,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琅琊王的名字,冷笑道。
“他的女儿十多年没露面,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
“琅琊王那女儿除了琅琊王府的人,没人见过。”谷雨犹豫着,道:“应该就是他带进上城的楚楚郡主。”
“去查查这位郡主。”常景棣想到常楚楚和琅琊王完全不一样的长像,道:“飞鸽传书给琅琊的人。”
谷雨应声,随机又想到一事,低声道:“三皇子曾和林监主一道去了泰和医馆,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好。”
“属下叫人装作买药的去泰和医馆试探过,那泰和医馆的三楼外人不能前去,定有些问题。”
“继续查。”常景棣顿了顿,道:“我们在三皇子新家里放了眼线,他不能与玉夫人在新家见面,这泰和医馆,极有可能是他们接头的位置。”
“还有新上任的东家,盯紧些,玉夫人既然存在,总不至于和神仙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谷雨明白,应声而去。
他从前是以帝景近侍的身份出现,如今常景棣和云晚意关系斐然,谷雨不能正大光明出现,只能去办这些累活儿。
洗尘宴后,一连几日都是诡异的宁静。
琅琊王和每次岁贡来时一样,安静本分,被召进宫之外都安静的在驿站。
那位琅琊王妃似乎真的身子不好,除了洗尘宴之外一直都在客栈安置,并未露面。
而楚楚郡主几乎日日都陪着太后,哄得太后高兴极了,只在昨日晚上去驿站陪了琅琊王妃一夜,一早又进了宫。
他们按兵不动,云晚意也没什么作为,只在算卜子的帮忙下,给极为后妃继续驱蛊。
但这份宁静也只持续了短短三四日。
这日清早,楚楚郡主从驿站到寿宁宫的同时,一道消息传开——三皇子暴疾。
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卧床不起,无法起身,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却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消息传到寿宁宫时,云晚意正在给太后熬药。
算卜子扮做常嬷嬷在身边帮忙,低声道:“是你的手笔?”
“那常牧云早就该死!”云晚意想到常牧云的
所作所为,咬着牙冷笑道:“他几次发疯,不给点教训,他真以为我是纸老虎!”
“多事之秋。”算卜子不太赞同,提醒道:“尤其是你如今的身份,本就被各方面盯着,这一出手,很容易惹来麻烦。”
“不怕。”云晚意眨眨眼,轻声道:“我就是要让他来求我,那点毒不至于致命。”
“哪怕他罪该万死,也要受尽折磨后才配死,不能死的这么轻松!”
算卜子瞧着爱徒面上的戾气和恨意,心酸又心疼,摸着她的黑发,怜爱道:“晚意,师父知道你经历很多常人不能承受之事。”
“师父没有立场劝你放下,只求你能坚守本心,不被仇恨迷了眼,做出违背道义的错事。”
云晚意点头,道:“师父放心,当年承这一身医术时,我曾在祖师爷面前发誓,不用这些本事害任何无辜之人。”
“但那大奸大恶之辈,总要人来惩罚,就算我将来没入无边地狱,能让那些人一起,也算不亏。”
常牧云的新居很简单,在南街随便找了个地方先住着,等被烧毁的旧居废墟处理好后重建三皇子府。
今日的南街无比热闹,数不清这是送走第几个大夫了。
追云和追风站在门口,彼此脸色都很难看。
追云担心道:“连带御医足有二十人了吧,竟是一个也查不出原因,咱们爷身子一向不错,这次病的也太蹊跷了!”
“那晚。”追风朝正屋的方向看了眼,低声猜测道:“爷去见过云大小姐,只怕问题出在这。”
追云一惊:“云大小姐医术了得,能治常人不能治之病,要真是她下手,咱们爷不是还要受罪?”
追风沉着脸,问道:“洪钟那边还是没消息?”
“没有,洪钟进宫给皇后娘娘诊治去了。”追云摇摇头,无奈道:“从皇宫出来,他还得去徐国公府。”
“国公府的大公子被林州云家的公子打伤,这件事拖了好几日还没个解决办法,林州云家又牵连
了谢柳义大人。”
“咱们爷也正在为这件事烦心,但愿不会牵连勤政王后人的事,唉,继续派人去请大夫吧!”
常牧云躺在榻上,周身都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疼痛。
这种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说不出,无法形容,堂堂七尺男儿,痛的连大小便都失禁了!
更重要的是他全程清醒着,却无法控制自己,更无能为力!
“爷。”追风从外边进来,收拾着榻上的污渍,小心翼翼请示:“已经派人去请别的大夫了,实在不行,只能等洪钟有空。”
“属下让大夫熬了止疼的药,您先喝一点,能止一会儿是一会儿。”
“没用的,已经喝过好几次止疼药了,你还不明白吗,越喝越痛!”常牧云忍着痛颤声说着。
话艰难的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这压根不是病,肯定是中毒了,琅琊王洗尘宴那晚,云晚意离开时身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幽香!”
常牧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云晚意用了什么香囊,亦或者香膏。
直到最近他陡然暴病,寻找疑点时,才恍然想起此事。
云晚意是行医之人,经常和药材打交道,最不喜欢胭脂水粉的香味,怎么会随身带着香囊?
追风早就猜到了这点,犯愁道:“爷,既是云大小姐动的手脚,别的大夫肯定束手无策。”
“要不,属下进宫去求皇上或者太后,下令让云大小姐前来?”
“她不会来的。”常牧云痛的五官扭曲,带着恨意道:“去找玉夫人!”
“可……”追风犹豫着,劝道:“玉夫人对您这几次做的事不满意,又因为这些事求过去,她只怕……”
“只怕什么?”常牧云闭上眼,道:“玉夫人需要我这个傀儡,布局这么久,她会顾全大局的!”
他不知道的是,云晚意下的毒是她自己研制,除了她之外,就是算卜子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开。
更别说玉夫人了!
常牧云最后只能乖乖跪下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