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跟随算卜子多年,对这位疼她如子的师父十分了解。
玄医一脉逐渐被追杀殆尽,整个师门只剩下师父一人,所以师父最在意因果,从不做任何逆天而为的事。
算卜子小心谨慎多年,怎么可能逆天而为?!
迎着云晚意担忧好奇又怀疑的眼神,算卜子却是话锋一转:“你拜在我门下前的事,不提也罢。”
“你来栖霞宫势必惊动皇上,皇上肯定会派人来看,你赶紧走吧!”
“不,不行!”云晚意不由分说,道:“师父既然不肯离开,我必然要和师父在一起。”
“我曾对朱贵妃有大恩,找她要个人她定是愿意的,师父……”
“我走了,那阵法和皇宫中隐藏的真相谁来解?”算卜子脸色逐渐严厉:“晚意,你连师父的话也不肯听了吗?”
“不。”云晚意又一次跪下,哽咽道:“师父,晚意曾失去一切,失而复得,不可能再经历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您若不依,徒儿宁可抗命,在此长跪不起!”
云晚意有多了解算卜子,算卜子就有多了解云晚意。
何况云晚意口中那些事,算卜子也知道。
现今云晚意心中,只怕只有她这师父最是重要了!
看着心爱的徒弟,算卜子心酸又心疼,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晚意,你就是仗着师父心软。”
“只是如今我身份既定,不好离开,你先走,等我想到办法后再去找你?”
“不,我不要,我一走,师父肯定又一次易容,悄悄换个身份。”云晚意依旧跪着,湿漉漉的眼睛恍如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那你说怎么办?”算卜子没办法,叹道。
云晚意听出她话里的松动,赶紧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问道:“汪律人呢?”
“汪律六十好几,过了出宫的年纪,前阵子心疾犯了,骤然离世。”算卜子解释道:“我把人带出去埋了,用的他的身份。”
“朱贵妃会帮我想办法。”云晚意咬咬牙,道:“一个不起眼的老太监,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师父本就是女子,就乔装成常嬷嬷来我身边。”
是了。
大名鼎鼎的算卜子,
其实是女子身份。
她是玄医一脉唯一的女弟子!
但从算卜子扬名以来,便是以女扮男装的样子示人,甚至连算卜子都不是真名。
加上她又擅长易容,真面目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见过,所以世间的人都以为算卜子是男人!
这,也是为何常牧云知道这么多线索,却依旧找不到算卜子的原因!
云晚意和她初遇,也以为他是男子,还曾抗拒过和他相处。
算卜子听到云晚意的话,深深叹道:“看来你什么都打定好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在得知算卜子所在的方向,云晚意心中就打好主意,所以她考虑到了常嬷嬷身上。
常嬷嬷身份特殊,虽在寿宁宫多年,却也不是做着服侍人的活儿,连太后对她都十分照顾。
她本是常景棣生母身边的人,云晚意找太后要,太后肯定会给。
算卜子清楚徒儿的性子,只能由着她安排。
得到算卜子肯定的回答,云晚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师父,一日内我会办好此事,你千万别想着换个身份。”
“常牧云背后有人,千万别让他先找到您!”
“好,听你的。”算卜子给云晚意鬓边的头发理顺,轻声道:“你很辛苦,这件事也不需要着急,别把自己累到。”
“早一日,我就能放心一日。”云晚意把自己制作的防身毒药,拿出来交给算卜子,道:“师父,您留着防身。”
“我知道您本事远高于我,制毒也不在话下,这是我精心研制的毒药,遇到危险短时间内脱身不成问题。”
“好。”算卜子没有推辞,收下后道:“你赶紧走吧,来的时间太久,会被人怀疑。”
云晚意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
好在这栖霞宫内的人不多,云晚意进出后面的下人房都没人看到。
等回到主殿,朱贵妃忙不迭上前:“云大小姐,汪公公身子如何?”
“年老体衰,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云晚意半真半假,道:“臣女给您也把个平安脉吧,以免有什么病气。”
朱贵妃正有这个心思,立刻同意。
云晚意正在把脉时,外边有人通报,说皇上身边的康总管来
了。
朱贵妃听到康总管的名字,脸色一下就沉了,冷声吩咐道:“带进来吧。”
康总管还是那个样子,进门后给朱贵妃行礼:“老奴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朱贵妃冷着脸,道:“不知康总管亲自前来,是因为什么?”
“贵妃娘娘禁足多时,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康总管支着笑脸,却是皮笑肉不笑。
“可云大小姐却擅自闯入栖霞宫,皇上派老奴过来瞧瞧是怎么个事儿,顺便让云大小姐去圣上跟前一趟。”
“康总管。”朱贵妃扶着平坦的小腹起身,不悦道:“本宫怀着龙种,身子不适,听闻云大小姐在太后娘娘宫中,这才相求请她来瞧瞧。”
“皇上那边,本宫会亲自去说,云大小姐脉还没把完,康总管先回去吧。”
“这,不是娘娘您说了算的。”康总管冷哼一声,道:“换句话说,云大小姐违背皇命,往重了想,那可是抗旨啊!”
“贵妃娘娘您自己都在禁足,不是怀着龙种就能恃宠而骄的!”
“啪!”
朱贵妃的手,狠狠落在桌上:“康总管这是在教育本宫?”
“老奴不敢。”康总管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没半点不敢的意思,反而还带着些不服气:“老奴也是奉皇上的命令而来。”
“老奴说那些话,也只是提醒贵妃娘娘,您也不用大呼小叫给老奴脸色看,您的身子自有太医照料。”
“本宫还就要云大小姐看了。”朱贵妃眯着眼,眼底已然是震怒:“你又能如何?”
康总管冷哼一声:“那,老奴可就要派人动手了,唐突贵妃娘娘,您可得包容些,别动了胎气,毕竟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说着,康总管脸色一沉,朝外喊道:“来人,把云大小姐带走!”
话音落下,却久久不见人进来。
康总管觉得好奇,往门口瞧了眼。
这一看,自己带来的人没瞧见,反倒是看到皇后一身暗红色常服,摆着浩浩荡荡的架势进了门。
“康总管,太后娘娘曾有口谕,朱贵妃此胎十分重要,连本宫都不能前来叨扰。”
“你在这狐假虎威摆着谱儿,又命人对云大小姐动粗
,到底要做什么?”
皇后进来,康总管明显收敛了不少。
他垂着眼眸行礼后,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得知云大小姐擅自闯入栖霞宫,派老奴过来瞧瞧。”
朱贵妃和云晚意也相继行礼。
皇后让她们二人起身,扫了眼朱贵妃尚且看不出弧度的肚子,话,是对康总管说的:“是本宫叫云大小姐来栖霞宫的。”
“朱贵妃不算犯错,只是因为星宿的原因才禁足,又不是犯人,何况她还怀着皇子,你若是惊到她,能担责吗?”
“是,奴才知罪。”康总管哈着腰,小心翼翼道:“可皇上那边……”
“等会本宫会带云大小姐去见皇上。”皇后不耐的摆摆手,道:“康总管,你现在做事越发不经脑子了。”
“云大小姐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请进宫的贵客,若非本宫来组织,你竟还要强行把人带走,哼,实在是荒唐!”
康总管擦了把额间的冷汗,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奴才只顾着执行皇上的命令,一时间没了分寸。”
“好了,你先回去复命。”皇后蹙着眉,道:“本宫等云大小姐。”
康总管这才不甘心的带着人离开。
经过门口,却看到本该被皇上叫走的常景棣,竟然去而复返!
常景棣神色阴鸷,看了眼康总管背后的人,眼睛逐渐眯起。
康总管心虚,给常景棣行礼:“给镇北王请安。”
“本王才离开一小会,康总管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常景棣说话间,一只手抵在嘴前,轻轻咳嗽着。
“王爷。”康总管支起笑意,回话道:“底下的人汇报说有人擅闯栖霞宫……”
“没说本王也在?”常景棣抬头,冷笑着打断他的话。
康总管一愣:“您,您不是去皇上跟前……”
“本王不放心云大小姐独自一人。”常景棣越说,神色越是森冷:“看来来的还算及时。”
“王爷,奴才奉的是皇上的命。”康总管不敢和他对视,垂着眼眸,小声辩解,道。
“是奉皇上的命令,还是阳奉阴违,你自己清楚。”常景棣捻着袖中的珠子,提醒道:“一心不侍二主。”
“康总管是皇上跟前
的红人,一旦有二心,哼!”
康总管后背濡出一层冷汗,赶紧跪下,道:“王爷明鉴,奴才不敢有任何二心!”
“这些话,留着跟皇上说吧。”常景棣咳嗽几声,道:“你又不是本王的人。”
康总管大着胆子抬眼,打量着常景棣的脸色。
还是那副阴鸷沉冷的样儿,隐约带着怒意,却没有别的情绪。
不对啊,他做事极为隐蔽,连皇上都没发现,镇北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云晚意对他敲打,还是真的察觉了什么?
康总管不敢往下继续想,擦了把额间的冷汗,道:“王爷,老奴要回去复命了。”
“去吧。”常景棣修长的手指掸去腿上一颗不起眼的尘埃,道。
康总管忙不迭的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依旧瞧着他离开的方向,四目相对,康总管心头大骇。
同时,一道声音在心头响起——看来,要在皇上面前吹吹风,让皇上对镇北王更加忌惮,早些动手解决他了!
不然以镇北王这断断续续的病情,一时病入膏肓,一时有所好转,谁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
万一镇北王真的察觉了什么,他和那些人岂不是危险?!
想到这,康总管加快了步伐。
惊蛰瞧着康总管慌张的背影,哼道:“这阉人八百个心眼子,只怕心头盘算着对付您呢!”
“他却不知道,您刚才就把收集到关于他的罪证,呈给了皇上,等会见到皇上,遭罪的是他!”
常景棣眯了眯眼:“康总管掩饰的很好,若非他几次对晚意态度不佳,本王也不可能怀疑,让你们去追查。”
惊蛰点点头,赞通道:“毕竟谁也想不到,皇上身边最长脸的大总管,竟然早就被三皇子拿捏,成为了傀儡!”
惊叹过后,又有些不解,惊蛰看了眼半开的栖霞宫宫门,疑惑道:“皇后娘娘以前对云大小姐和您都十分忌惮。”
“这次怎么会主动赶来,给云大小姐和朱贵妃解围?”
常景棣想到云晚意说的那些事,道:“施福恩,得福报吧。”
屋内,皇后并未继续和朱贵妃说话,而是在外间等着她们二人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