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怀瑾憔悴的神色中,夹杂的全是惊疑。
要按照字面上的意思,苏锦不是他们几人的生母。
那怎么可能?!
可看云晚意的神情,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
不等云晚意回答,云怀瑾再度开口,艰难道:“晚意,自打你回来后,母亲的确对你不好,处处偏袒云柔柔。”
“但那都是因为母亲多年来的骄傲和想要维持的体面,你不想认她也情有可原,可在她死后如此编排,是不是太不尊重亡人了?”
“她好歹还是淮安侯府的主母,苏将军府的嫡长女,死的本来就太过凄惨……”
云晚意现在想收回刚才的话。
云怀瑾平日瞧着最是清醒,现在被云怀书传的脑子有坑了!
她毫不掩饰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大少爷心中,我就是侮辱编排死人的货色?”
“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云怀瑾一顿,旋即叹道:“主要是你说的这件事太过于离奇,完全是天方夜谭!”
“要说一个孩子不是亲生的,我信,可四个,整整四个,不可能,母亲怎么可能瞒天过海,不说别人,就单父亲那边也过不去啊!”
云晚意没回来前,苏锦对他们几人极好。
不管是云柔柔,还是他们三兄弟,苏锦都是打心眼里疼着宠着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生病高热,苏锦抱着他整整一日,给他不停的换毛巾降温。
真不是亲生的话,这些事大可交给嬷嬷来做,没必要亲自上手,苏锦对云怀瑜和云怀书更是毫无保留。
结合种种,云怀瑾的确不相信云晚意的说辞。
云晚意也没打算让他现在就相信,冷笑道:“大少爷可以觉得我说的话有假,你不妨去私下查查,云恒益派了多少人去找灵仙山。”
“而他翻遍灵仙山要找出来的
人,才是你我,云怀书,云怀瑜几人的生母!”
云怀瑾不知道如何应,深吸一口气,语气随之转弱:“有什么事,等母亲下葬后再说。”
“苏锦是我们的杀母仇人。”云晚意蹙着眉,道:“也是害我们骨肉分离的元凶之一,你非要去给她守灵尽孝,我不阻拦。”
“只要你将来看清真相的那一日,不后悔!”
云怀瑾话到嘴边,还是念着苏锦的好:“不管苏锦是否是我们的生母,她对我们的疼爱是真,我们守灵,就当是报答她的养育吧!”
说完这些,云怀瑾到底还是朝灵堂而去。
云怀瑾离开后,云晚意坐在窗前久久未动。
“小姐既然说了,大少爷不信,那也没办法。”立秋给云晚意披上斗篷,道:“马备好了,雪下的大,您今儿还要出去?”
“去镇北王府。”云晚意揉着眉心,道:“泰和医馆,常牧云,还有进献给后妃们的方子,这一系列事情还没解决。”
“王爷门路广,多少应该查出了眉目。”
“小姐。”双喜端着醒神的茶水进来,闻言叹道:“您也不是万能的,事事操心,也不嫌累。”
“是啊,要不您暂且休息几日。”寒露建议道:“有什么事,奴婢几人帮您去王府传达。”
云晚意当然会累。
但越往下走,接触到前世并未触碰过的真相,她就越觉得有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洒下了无形的网。
所有人,包括她都是这张网里的鱼。
如果不找出撒网的人,她总不安心。
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张网什么时候会收紧,把他们这些鱼儿拖上岸!
再说此事牵扯了熙然郡主,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是她重生后为数不多的朋友,能拉,自然想拉一把。
几个婢子劝不住,只能顺着云晚意的意思去
做。
从萃兰苑出来,隐约还能听到苏锦生前住过的院子里,传来阵阵恸哭。
声音沙哑悲痛,几欲泣血。
寒露见她脚步微顿,叹道:“苏老夫人疼着宠着,虽说大夫人也曾让苏老夫人心寒,到底是娇养的宝贝,难以接受。”
云晚意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旋即冷笑了一声,再度往前,没有回头。
镇北王府,常景棣收拾好正打算出去。
两人在府门口相遇,常景棣略带诧异:“你怎么来了?”
“王爷要出去?”云晚意瞧着常景棣的打扮,狐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本也是要去淮安侯府找你。”常景棣示意惊蛰往回走:“淮安侯府打算瞒下苏锦的事,你打算如何?”
他已经知道,苏锦和云晚意并非真的母女。
云晚意不是善性子,未必肯让苏锦走的体面,但事情闹得太大,对云晚意也不太好。
“瞒就瞒吧。”云晚意意料之外,并没有继续往下的冲动,扯了扯嘴角:“反正这体面,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你打算……”常景棣顿了顿,捻着珠子的手微微用力:“覆灭整个淮安侯府?”
“不需要我动手,老太君引狼入室,放林州云家的人进门。”云晚意越是觉得不值:“林州云家的野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偏云恒益傻而不自知,以为凭借老太爷和圣上的关系,能保住淮安侯府的尊荣,还接林州云家的银钱。”
“云恒益若不糊涂,如何能把好好的棋走到现在的绝路?”常景棣也不意外:“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静观其变。”对于淮安侯府,云晚意的确暂时不打算管,让他们内耗:“总有胜出的一方,到时候再说。”
“倒是王爷这边,先前我交给王爷的名单,可有眉目了?”
常景棣朝惊蛰做了个手势,点头道:“今日出门,本打算給你说此事去的。”
惊蛰退下去不久,很快拿上一本册子。
常景棣接过翻了翻,叹道:“你这册子上,全部都是皇上的肱骨大臣,牵一发动全身是小,常牧云能让这些人服帖,手段更令人深思。”
他如竹节般分明的手指,点在为首的名字上:“徐公门生遍布,堪比当年的连慒,他素来中立,只对圣上衷心。”
“饶是皇上,也对其十分信赖,如今牵扯在常牧云的事情中,实在是难以想象。”
云晚意来,也是想问徐国公的事。
她顺着常景棣的手,疑惑道:“徐腾究竟有什么把柄在常牧云手中?”
云晚意见过徐腾几次。
徐腾的面相很好,天庭饱满,地阁圆阔,一眼就是富贵命,可能也有祖荫的庇佑。
况且徐国公从权力中心退下后,他的子孙后背在朝中,都算闲职,安稳一生完全没问题。
徐腾秉承家风,没必要折腾才是!
常景棣抬眸,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云晚意,道:“可能和淮安侯府有关。”
云晚意柳眉倒竖:“什么?”
“淮安侯府便是前车之鉴,老侯爷在时,淮安侯府也算鼎盛,还能于先帝立下你我的婚约。”常景棣顿了顿,话锋一转,道。
“可惜云恒益无能,他爹死后,连带整个淮安侯府一直往下,如今竟是要靠女儿的姻缘和苏家姻亲,才能勉强立足于上城。”
“徐腾大概是不甘心,不想让徐公看贬,不想让弟弟妹妹宗亲们失望,所以才急于求成,和常牧云搭上桥。”
云晚意眉心越来越紧,桃花儿似的脸上堆满不解:“熙然郡主曾告诫我,莫要让淮安侯府和常牧云有所牵连。”
“常牧云因为母妃和身世被皇上厌恶,绝
对不可能成为储君,连她都知道,徐腾未必傻成这样?!”
徐腾要真计较,不可能选择一个可能性最低的皇子合作!
“熙然郡主知道,徐腾定也知道。”常景棣把册子递给云晚意,示意她往下看:“他原本看好的是六皇子。”
册子上并不是她之前的笔迹,且每一个官员名字下,都有标记。
徐腾名字下,赫然有个“色”字。
“色?”云晚意看到那字的时候,明显愣了愣:“徐腾的面相来看,并不是沉迷女色的人。”
“再说徐夫人出身世家,不论是容貌还是持家都挑不出错儿,不至于吧?”
“徐腾正直,的确不迷于女色,可惜着了常牧云的道,酒后与女子做乐。”常景棣捏着珠子缓缓转动:“倘若单纯是个普通女子,纳妾就是。”
“可惜对方是青楼花魁,徐国公府这样的世家,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孙弄出此等丑闻,何况这花魁还是罪臣之后。”
“徐腾也因此不得不被常牧云拿捏,一步步为他所用。”
云晚意实在难以想象熙然郡主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她叹了一声,问道:“徐国公也知道此事,对吗?”
“对,你先前说徐国公的病是心郁成疾,就是因为此事。”常景棣也带着些唏嘘:“再正直的人,也架不住陷害。”
“徐腾的事,要一开始就进宫对皇上请罪,或许还有转机,可惜已经过去一年多,死的也成活的了。”
“除开徐腾,这册子上的官员,一半是因为被常牧云设计陷害,不得不踏入淤泥中,剩下则是半推半就。”
云晚意大致翻了翻。
哪些官员的名字下,都有简短的标注。
有的是钱,有的是权,有的是色,有的是恩。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本来都是中立态度,只听命于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