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意的异常,很快引起寒露的注意:“小姐,您怎么了?”
“那是……”云晚意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她怎么说?
说是舅舅和外祖?
她从乡下回到上城,还从未见过外祖一家,怎么可能认识素未谋面的舅舅和外祖,说出来完全不合情理。
寒露心思通透,肯定会怀疑。
云晚意又不可能告诉寒露,她是重生回来的。
且从苏威的语气来听,苏震天要么是病重,要么伤了,否则不可能如此偷偷摸摸,避开大部队乔装走小路先进城!
得赶紧接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云晚意想着,蹙着眉话锋一转:“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条小路枯木横生,一看就是不常走的路。”
“这种路上,又怎么会有马车?”
好在寒露并未多想,踮起脚尖朝马车方向看了眼,怀疑道:“是很奇怪,不过和咱们无关。”
“等他们过去,奴婢就把马匹牵出来去官道上等,免得和舅老爷错过了。”
云晚意苦笑着附和点头——是啊,再不想办法,就真错过了!
没想到的是,马车行到她们先前坐着的石板旁时,忽然发出一声轰响。
再看去,车辙子竟然断了!
苏威身手矫健,飞身而起,拉住即将倒下的车身,急切道:“父亲,您怎么样?”
不知道车内是声音过小,还是没回答,云晚意所在的位置听不见。
苏威顾不得太多,稳住车身后,急忙掀开车帘子。
云晚意再也忍不住了,和寒露道:“看上去受伤了,我是行医之人,不好见死不救,你先去大道上等着。”
“小姐。”寒露小声制止:“时辰不早了,谁知道舅老爷什么时候经过,别因为无
关紧要的事情错过!”
云晚意不好解释,只能板起脸道:“我的吩咐也不听了?”
寒露没办法,只好按照她的吩咐,悄悄顺着树林去往官道。
冬日的树林里全是落叶,哪怕寒露刻意放缓脚步,还是能听到清晰的声音。
苏威是习武之人,听力灵敏,一下就觉出不对,从马车内出来,警觉的看向云晚意的方向,厉声质问:“什么人躲在那边?”
云晚意见是个好机会,索性从树后出来,怯怯的看着苏威,也不出声。
苏威见是个女子,戒备并未减少,上下打量着,狐疑道:“深山老林,姑娘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云晚意一幅不敢看苏威的样子,小声解释道:“我和婢子出来采药,在此休息,听到声音担心是匪徒,所以才藏起来。”
苏威蹙着眉,显然不打算和她有过多交集,冷淡道:“我们马车坏了,要在此耽搁。”
“这深山,男子和女子不好相处,免得坏了姑娘名声,还请姑娘先走。”
云晚意点点头,跳上石板往小路上走。
马车就停在石板路旁边,车帘因为苏威出来的着急,并未合上。
云晚意装作无意往里面瞥了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马车内只有苏震天一人,这么冷的天竟没穿上衣,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面前披着一件厚棉袄。
且那纱布脏的厉害,心口一团全凝结成褐色发黑的污迹。
苏震天双目紧闭,面色难受,整张脸憔悴虚弱的和前世威风八面的苏将军对不上号!
云晚意心紧紧揪着,既是心疼,又无可奈何。
“姑娘。”苏威见她看到了,还在愣神,声音越发冷峻,提醒道:“不管姑娘看到什么,还请守
口如瓶,免得沾染是非!”
“我知道。”云晚意咬着嘴,心一横道:“我看这老者伤的不轻,若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危险。”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请到大夫难上加难,恰好我学了些岐黄医术,若您放心,我可以先诊治。”
“等老者伤势缓和些,再去上城寻找好大夫。”
苏威看了眼她,又看向马车内,明显迟疑。
正是这迟疑的空档,苏震天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越发难受。
“父亲!”苏威赶紧上前扶着苏震天,懊恼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将您单独运出来,还走这条小道。”
“您挺住,我们这就出去,儿子一定会想办法的!”
一边说,一边拉过苏震天的手,显然想背着苏震天出去!
以苏震天这幅样子,要继续折腾,不出这片林子就要咽气!
看着威风凛凛,最心疼她的外祖成了这样,云晚意心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着急之下,顾不得会引来苏威的怀疑,阻拦道:“老者内伤过重,要强行搬动,定当场横死。”
“我本行医之人,慈悲为怀,请您让我先试试吧。”
苏威又看了眼她。
十四五岁的姑娘,一身烟灰色的袄裙,外边罩着一件火红狐狸皮斗篷,干净利索又飒爽。
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看不清脸,却能看到露在外边的一双眼干净灵动,里面全是担心。
不知为何,看着这双眼,苏威觉得有些眼熟。
话,也情不自禁的问出来:“我们……见过吗?”
“没有。”云晚意不打算遮掩,直接取,可看清楚我的面相。”
她那双眼的确
眼熟,不知为何,有股让人心安的沉静。
她都这般坦然了,苏震天的病又耽搁不起。
苏威顿了顿,咬牙道:“那就麻烦姑娘了,如果姑娘看不了,请尽快告诉我,家父的病实在严重……”
云晚意点点头,声音放柔和了些:“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不会勉强。”
马车很小,苏震天本就在里面,云晚意进去后,容不下第三人。
苏威等在外边,又帮不上忙,只能先去查看车辙子,要是云晚意看不好,修好马车还能继续赶路。
马车里面很冷,哪怕封了车窗,铺了厚厚一层稻草,上面又放着几床雪花棉被,还是冷的发紧。
苏震天整个人冻的瑟瑟发抖,身上却如火炉子似的烫手,显然起了高热。
舅舅也不是大老粗,怎么糊涂成这幅样子!
云晚意眼泪再也忍不住,握着苏震天把脉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
很快,她就发现了,苏震天体内确实有内伤,且还中了毒。
从外边的包扎来看,伤势是从外到内,位置不对,极为可能伤到了心脉。
又因为耽搁太久,折腾的伤势加重,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必须施针,且要尽快救治,半分耽搁不得!
“姑娘,如何了?”苏威站在马车帘子外,小心翼翼的问道:“能治疗吗?”
云晚意脱下狐皮子斗篷盖在苏震天身上,如实道:“老者伤势过重,我手边没有能用的药。”
“只能用护心脉的丹药先压住伤势,施针封住心脉吊命,接下来需马上去医馆用药。”
“要是没猜错,老者心口的伤处应有腐烂,也需要尽快处置,耽搁不得。”
没想到短短一会,她竟看出来了,比随军军医还要
厉害!
苏威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请姑娘立刻施针。”
云晚意点点头,抽出随身的银针包,以马车内暖身子的白酒洒过,飞快行针。
苏震天身子滚烫,老脸上烧的如醉酒般酡红,银针下去,他半分反应都没有!
云晚意一直红着眼,声音都带着哽咽。
好不容易施针结束,苏震天的体温总算降了些许,却还没有完全退热。
云晚意再心疼也要处理眼前的事,她将斗篷盖好,转身出去对苏威道:“伤势暂时稳住了,要尽快去医馆。”
“我在上城开了一家医馆,您不如将人先抬到我铺子里。”
苏威看到她连斗篷都给苏震天了,心头的防备逐渐松懈,道:“多谢姑娘,等我把车辙子弄好就走。”
“家父这样,经不住马匹颠簸。”
“举手之劳。”云晚意心中有些烦闷,到底没忍住,质问道:“老者伤的如此严重,为何不就地治疗?”
“再说了,小路颠簸,走大路也能减少些痛苦。”
“被贼子所伤,起初没这么严重,不知怎么陡然加重。”苏威不好面对陌生人透露身份,半遮半掩道。
“等我知道时,人已经病重了,我们住的位置偏僻,大夫医术不好,我又着急,这才走小路。”
苏威说着,看向盖在苏震天身上的狐皮子斗篷。
毫无杂毛的整张皮子,油光水滑,做工精细,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
眼前的小姐身上虽无过多华贵配饰,从这身打扮也能看出出身不错。
他虽然出去多年,却不知上城谁家千金会学医术。
苏威顿了顿,转了话锋:“多谢姑娘仗义相救,不知姑娘芳名,等将来好答谢。”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