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施针的时候,帝景都到的很早。
今日也不例外,等云晚意收拾好抵达德善堂,帝景早就等在上房了。
云晚意进去前,他正撑着桌子缓缓行走。
这是云晚意第一次看到帝景站起来。
坐在轮椅上就能窥出帝景身姿挺拔,个头不矮。
站起来她才恍然察觉,先前还是她估计有错,帝景足比她高出一头不止。
一身浅灰色的长袍,衬得他如松萧萧肃肃。
黑发用一根灰紫色的水晶簪子挽着,带着面具,只露出宛如星辰的眸子。
如文房墨宝,温润沉静,即使看不到全脸,也能想象到面具下的颜肯定惊艳。
见到云晚意,帝景停下,缓缓挪到轮椅前,眉眼微弯,带着笑意道:“还是走不利索,让你见笑了。”
“帝公子想早些恢复是好事。”云晚意拿出专门给他施针的工具,笑道:“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有一个月就能解毒。”
“公子继续坚持,这个月施针结束就可以自由行走,虽缓慢些,好在不需要轮椅。”
帝景颇为惊讶:“不是说要三个月?”
“不知为何,帝公子恢复的比想象的要快。”云晚意莞尔一笑,道:“施针还需要一个月余,但不妨碍你下地行走。”
“那……”帝景顿了顿,道:“除了走,能跑能跳吗?”
“还不行。”云晚意顿了顿,解释道:“跑和跳会加速体内血液运行,毒没完全清除之前,就有危险。”
“也好,都瘸了这么久
了,不在乎多几日。”帝景倒是想得开,说着话却想起另一件事,挪到桌前拿出一方皮子,道。
“前些时间,有人给我送了这火红的狐皮来,颜色太浓,男子不宜,给你正好。”
狐皮子油光水滑,红的板正,一丝杂毛都没有,一看就是极品。
“无功不受禄。”云晚意眨眨眼,婉拒道:“帝公子已经付过诊金,连这药铺都是诊金之一,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给红颜知己吧。”
帝景依旧朝他伸着手,说笑间带着淡淡的忧郁:“我瘸了多时,女子避而不及,哪里来的红颜知己。”
“放着也是浪费,一并给你,不算诊金,算谢礼,毕竟我这腿上的毒没有你,永远也好不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云晚意接过狐皮子,放在一旁后道:“其实前些时间,固伦公主也赏了一方狐皮子给我。”
“没公子这一方红狐的大,找人做了围脖和护手,还没送来,公子送的这一方可做斗篷。”
“哦?”帝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微微顿了顿,故作诧异惊奇:“我倒知道公主才送出一方狐皮子。”
“但,好像是给淮安侯府刚从外边迎回来的大小姐了,难道易姑娘和淮安侯府的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云晚意没想到他一个商人,连公主送出去什么都知道!
转念一想,他和镇北王是莫逆之交,知道也不奇怪,就是她说出这些间接自爆身份了!
不过,她会医术伪装的易晚身份,
已经被云怀瑾云怀书知道,不可能一直藏住,早晚要暴露。
帝景提前知道,往后合作更方便,也不用每次见他都辛苦的乔装打扮。
想到这,云晚意也没继续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半开玩笑道:“公子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我的确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云晚意,也正因为这个身份,为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需要乔装打扮行医。”
帝景惊诧无比,星眸打量着云晚意:“早听闻云大小姐在冬日宴一鸣惊人,没想到和易姑娘是同一人。”
“这么说,云大小姐不止医术高明,还会琴棋书画,更有一手好刺绣,简直无所不能!”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日骑着踏雪寻梅一骑绝尘,一身火红色的斗篷,衬的人面如白雪,飘逸飒爽。
单是马术和胆量,上城贵女中就无人能及!
他已经知道了,遮掩无用,云晚意索性将面纱拿下,淡淡笑道:“帝公子过奖。”
云晚意素日不施粉黛,倒不是不喜,而是在乡下长大,这些东西不好买,价格昂贵,她心思全用在跟着师父学医算卦上,又极少出山。
等长大些,医术一日好一日,一身胭脂水粉的香味不便于她辨别药材。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不用胭脂水粉,最多用自己制作的护手油,还有匀面的膏子,也就冬日避免皴裂的时候用用。
今日也是,出门时擦了点自己熬制的膏子,其余什么都没用。
偏偏这么一张素净洁
白的脸,如毫无瑕疵的白玉,光滑透亮,衬着不点而朱的红唇,美的不可方物。
比常景棣第一次在锦绣阁看到她,稍微丰腴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整个人还是纤瘦的让人心疼。
还好当日,他应下了婚约。
不然错过,可能会成为他这辈子的憾事!
还有三个月,她就要成为他的王妃,若不是这腿伤,他早就近一步靠近了!
就是不知她对镇北王,是什么态度。
常景棣凝视着她瓷白无暇的脸,眸色微暗,试探道:“说起来,你便是要成为镇北王妃的人?”
“先帝和祖父定下的婚约。”云晚意微微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道:“公子也说是未来,会不会成为镇北王妃还不确定。”
“为何这么说?”常景棣面具下的脸猛然一变,连眸色都沉了许多:“婚约是先帝所定,圣上也同意了,难道还能节外生枝?”
云晚意将狐皮子放好,起身准备施针,淡然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事不好决断。”
以淮安侯府所有人的心思,巴不得她和镇北王成不了婚。
这次假道士更是直接,想把她赶出府,沾上不详的名头,婚事自然不成。
也就老太君一人支持婚事,里头多半还有看镇北王态度的原因!
常景棣稍微一想,结合寒露发回来的汇报,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沉声道:“你是镇北王认定的王妃,淮安侯府不敢如何!”
“王爷再厉害,手也不能伸去臣子家
里。”云晚意不想和帝景说这些,点到为止,纤手果断下针。
常景棣沉着眉眼,也在思索关于淮安侯府的事。
毕竟是她的娘家,他出手太过,将来两人不好相处。
可他不出面,淮安侯府似乎越来越过分了!
“用不用镇北王出手?”常景棣顿了顿,解释道:“你不好说,我可以帮你跟他说。”
云晚意想到如天神降临出现在淮安侯府的常景棣,有瞬间失神。
昨日没深想,静下来后,她才意识到另一件事——常景棣此前从未踏足淮安侯府,竟会带着圆清大师出现的恰到好处。
且后来寒露听人说,镇北王知晓淮安侯府闹了邪祟,连夜上山去洪福寺请的圆清大师。
总不能是因为担心淮安侯府的安危吧?
退一步说,她还不至于自作多情的以为,镇北王是因为她。
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她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
他不想让镇北王妃还没过门,就招惹上是非,给他抹黑,所以才连夜去请人。
只能是这样!
如此一想,她心中又有另一层担忧,他会不会已经觉得她很麻烦了?
云晚意想到这,蹙眉道:“帝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涉及家事,我自己能解决,不用劳烦镇北王。”
“那好。”常景棣相信她的能力,点头道:“你若遇到麻烦,即便不想麻烦镇北王,也能告诉我。”
“我们是合作伙伴啊!”
云晚意跟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莞尔一笑,算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