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坐在车里,那年轻人满腹狐疑地打量着程星和唐燎。
“你是说,你们也是来找何嵩的?他现在其实就在家,只是故意不见我?”
程星点头,看对方长了张娃娃脸,猜测他可能还在读大学,便问道:“同学,你找何嵩有什么事吗?不知道方不方便和我们说说?”
那年轻人坐在后座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一言不发。
“我发誓,我们真的不是何嵩派来的人!我也看何家人不顺眼很久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程星看对方满脸都写着对自己的不信任,心中不由得有点犯了难。
她倒是的确可以表明身份,自证不是何嵩那边的人,可如今,程思危因为贪污受贿金额过高,在临海早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年轻人刚刚怒骂何嵩是万恶的资本家,她这位“倒了台的资本家小姐”恐怕只会令对方更排斥。
程星不知要如何取信于人,正在为难,便只见唐燎摘下了墨镜,转过脸,用一双失去了焦点的眼睛对着那年轻人。
“我的眼睛是因为何嵩瞎的,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吧?”
程星一愣。
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唐奶奶的导盲犬,明眼人都能猜到,唐燎恐怕是根本不能面对自己已经失明的这件事。
毕竟,他之前那么意气风发,可现在却突然被折断了翅膀,这样的打击,任谁也受不了。
可现在,他竟然主动坦然地在陌生人的面前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只是为了帮她打听何嵩的消息……
程星心中一时之间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那年轻人也震惊地看着唐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歉:“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呃……”
唐燎将墨镜戴回去,淡淡道:“没关系,对付万恶的资本家,自然得谨慎点。我能理解。”
他的话让车里的气氛缓和了些,那年轻人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夏默,在临海医大本硕连读,今年研二。”
研二啊……比她只小一岁,可是看着和她那刚考上大学的小表弟一样年轻,娃娃脸就是好啊。
程星在心中默默腹诽,唐燎已经简单地做完了自我介绍。轮到她,她随口道:“我姓裴,裴星,是这位唐侦探的助理。”
裴,是妈妈的姓。
程星有些心虚地悄悄看了一眼唐燎,见对方只是挑了挑眉,倒是也并没有要拆穿自己的意思,这才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和何嵩怎么了?”
说起何嵩,夏默瞬间火冒三丈。
“资本家的手册里果然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吃人!我跟他们没完!”
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半天,程星这才终于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夏默和室友周恺周末的时候会一起去酒吧兼职,结果在那里遇上了个带着女朋友的公子哥。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后来那姑娘直接去洗手间吐了,他好心好意过去帮忙,结果却没想到,公子哥却反过来怪他对自己女朋友动手动脚,借着酒劲,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顿。
出事的时候,夏默熬了个通宵,正在宿舍补眠,等他睡醒,接到酒吧的消息,终于赶到的时候,周恺出气长进气短,整个人气息奄奄地靠在门口,满地是血,身边竟然连个帮忙报警的人都没有。
周恺撑着一口气,告诉他,打人的公子哥叫陈敬言,之后就昏过去了。
“那……周恺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见程星发问,夏默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他全身上下多处骨折,现在还在ICU,最严重的是他盆骨粉碎性骨折了,很难恢复,医生说,恐怕就算出院了,以后也只能坐轮椅。”
“事后,我也去找过陈敬言要说法,但是他只给了我一个电话,说电话里的人会处理这起纠纷,可是我们等了两个多月,都联系不上人。”
“后来我和其他同学就一起发了微博披露这件事,但是热度很快就被压下去了。而且,转发了微博的同学都被警告了,现在就只有我还在坚持。”
“这个何嵩是主动来找我的,说他们愿意赔偿我们十万块钱,并且把周恺接到他们的医院治疗,这件事就过去了。可周恺是我们院成绩最好的,他以后一定能成为顶尖的专家,十万块钱根本不能赔偿他的未来啊!”
“更何况,周恺要是真的去了他们医院,谁知道他们背地里会怎么对他?万一把人治坏了呢?我们当然不能答应了!”
夏默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更是隐约有了些泪光。
“何嵩说,我们都是穷学生,就算毕业了也未必能当医生,如果我们不愿意接受这十万块钱的话,他也有的是别的办法抹平这件事。后来,他就不接我的电话了,我在各大网络平台的账号也全都被封了。”
夏默本以为今天,何嵩终于愿意和自己好好谈一谈赔偿事宜了,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又吃了闭门羹,气得紧紧地握着拳头。
程星递给他一包纸巾,又从手机里找出何可人的照片,问他:“你见过陈敬言带过去的那个女生么?是不是她?”
夏默厌恶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她总是和陈敬言一起来我们酒吧,我看她挺单纯的,好心好意告诉她,陈敬言不是个东西,她不但不领情,还说赔我们十万块钱已经很多了,让我们不要贪得无厌!”
程星冷哼了一声。
这倒是很像何可人会说出来的话。
“这女生叫何可人,你一直要见的何嵩,就是她爸爸。他们几个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默听她这么说,有些期待地看着她:“裴星姐,你这么了解何家,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受到应有的制裁?”
程星摇了摇头。
夏默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时间:“坏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先回医院了,裴星姐,这是我的电话,我们有空再联系啊!”
他急匆匆地下了车就跑,程星沉默地坐在车里,半天都没开口。
“倒台资本家的大小姐这是在心疼穷苦的劳动人民?”
唐燎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缓和了些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