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幻影在被符咒击中的同时消散，然后出现在他的身后，身边……整个海滩只剩下了孩子们恶意的嘲笑声。
龟丞相气得面色发红，追着砍向那些孩子，环绕在他身边的符咒越来越少，他的体力也越来越弱。直到能量用尽，他跪在地上几近崩溃。
嘲笑声和孩子们一起消失了。
始终在哭的小龟也停止了哭声，他默默走向龟丞相，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显小脸苍白。
他的眼神麻木无光，看得龟丞相也十分心疼，这段回忆是他最想忘记的。这只小龟就是他自己。
他想要抱一抱小龟，却被小龟反手推开，厌恶的表情狠狠扎在了龟丞相的心上。
“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是未来的你，我现在变得很厉害了，再也不会有人可以嘲笑我了！”他强颜欢笑着，再次张开了怀抱。
可小龟还是推开了他，他向后退了几步，坚定道：“你看起来是坏人。”
龟丞相愣在了原地，他用了许多年去变强，接近妖王，得到妖王的赏识。有了自己的地盘和能力，能带领着自己的手下打下一片江山。
可他好像从来没想过去做个好人，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中就默认好人会被欺负，只有变坏才能让大家都畏惧自己，尊重自己。
那个转变，好像就是从这次海滩上的受辱开始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跑得越来越远，那些坏小孩的幻影重新出现，他们开始朝龟丞相扔沙石，嘲笑的声音声声刺耳，可龟丞相无动于衷，他只是远远地望着小龟离开的方向。
他沉默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
可这是幻境，这是一个只有死亡才能逃脱的噩梦。
“一个恶人最害怕的居然是被幼年时的自己背叛吗？”言澈笑了，她的手腕轻转，血雾把整个场景覆盖。
再次消散时，龟丞相出现在了自己童年生活的那个村子。
海边的渔村生活了许多和他一样的妖族，他们运气好，父母都是已经修炼成精的，有一定修为。
所以他们出生时就像个人，可他不同，因为先天不足，他的动物特性只退化了一半，他出生起背后就背着一个稚嫩的龟壳。那时他的龟壳还是软的，稍一用力就会碎。
即使是这样，他的父母也从来没有嫌弃他，甚至对他更加宠爱。
龟丞相打开自己院外的篱笆门，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屋内。背着壳的小龟和父母坐在桌上吃饭，小龟正和她们讲着自己搜罗到的笑话，把一家人逗得哈哈大笑。
他不敢进去打扰这样美好的景象，只是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屋外的阶梯处。
雨滴不停下落，转眼间，雨势就大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快进来！”
龟丞相转过头，见父亲正满眼关怀看着自己，心中的酸楚猛地涌上心间，他红了眼眶，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这是？”男人把龟丞相扶起，拍着他身上的雨水一起进了屋内。
言澈跟着两人进了屋子，见到龟丞相脸上复杂的表情，心中发笑。
一个两个幻境，就能把他心中最深处的恐惧和期待全部挖出来。这个龟丞相的段位实在是太低了些，还不如上次的赤狐呢！
走进屋子后，龟丞相在男人盛情邀请下坐在了小龟的身边，小龟眨着眼睛看他，眼里满是好奇。要不是男人提前说了让小龟好好吃饭，恐怕龟丞相现在已经被问题淹没了。
“你和我们小生一样，背上都背了龟壳。”他的母亲笑眯眯道。
她这一说，一家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龟丞相的龟壳上，看得他不好意思起来。他的龟壳因为邪术的关系已经有些腐烂，以往他不甚在意，现在被自己的家人这么看，倒有些恐慌了。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一个龟壳而已……”他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里。
夫妻俩也意识到这样不礼貌，着急转移开视线就疯狂道歉。女人笑着道：“是我们不好，不过你也不要因为这个龟壳自卑。我们从小就和小生说，龟壳是他唯一和大家不一样的地方，他可以以此为傲，你也是。”
女人温暖的话戳在了龟丞相的心上，他许久都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关心自己了。
自从她的父母，在她五岁时出了意外离世，他就成了孤儿……
“不过你的龟壳还是要好好保养一下，我看上面都干枯发黑了。”男人皱着眉严肃道。
闻言龟丞相心中咯噔一下，随意应和着敷衍了过去。时隔几十年再一次见到父母，他心中的紧张和激动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看了几眼现在的小龟，眼中的神色越发古怪，神差鬼使的，他问了一句：“他今年多大了？真可爱。”
男人哈哈笑着回应：“他啊，今年五岁了。皮得很呢。”
龟丞相手一抖，手中的筷子落到了地面，他疯了一般地站起身摇晃起男人的肩膀，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要离开这个小村庄，不要去海里打渔，不要离开这个孩子……”
他始终记得那年夏天，父亲去海里打渔的那天，目前去镇子里售卖自己手作的小物件。
那一整天都和平常没有差别，小龟在海滩上和伙伴们玩了一天，玩到天光变暗，浑身都是沙土，他才回家。
可与平常不同的是，他回到家，家中的油灯还是灭的，父亲母亲都还没回来，父亲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房子很快就被其他的妖族占领，他成了孤儿，只能在村子里吃百家饭。本来被父亲制止的闲话一时间也都传到了小龟的耳朵里。
关于他的龟壳，关于他的糟糕透顶的命格，都成了全村人避之不及的理由。
在那之前，他从没想过他会在一天内就一无所有。
思绪回到现在，男人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把龟丞相扶到位置上坐下，他才问：“不打渔，我们吃什么？”
是啊，去打渔，或许他还能正常生活到父母死的那天。要是不打渔，他们一家人很快就会因为没粮食饿死了。
他在脑海里不断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让父母避开这次死劫。
“别想了，没有用的，你看，他们不还是去了吗？”言澈鬼魅般的声音回荡在龟丞相的耳边。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外。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