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大队人马,将司马错找来三人细细商议一番,队伍中分出数十人掉头返回福王的封地,而其余人等继续前行,随着距离京师越来越近,道路两侧勤王的队伍渐渐多了起来,只可惜这些队伍大多队形散乱,沿路不住骚扰州县,看得李悠连连摇头,像这样的人马前往京城又有何用?还不是去给漠北诸部送菜的?
因而李悠并未理会前来套交情的各路人马,三言两语将其打发然后扬长而去,丝毫没有和他们合作的打算,和这些人一同作战只会拖累了自己,还不如孤军奋战来得自由,起码不用担心有人未战先溃影响士气。
再向北方,一路尽是南下逃避战乱的百姓,他们拖儿带女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见到李悠一行人纷纷露出警惕的神色,连忙躲到一边生恐遭遇不测。
“去告诉这些人,后面有乱兵,让他们小心些,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换条路吧!”李悠可以约束自己的军队不去骚扰他们,可不敢保证身后的勤王军也是一般,因此派出人手四处散开提醒这些百姓。
“眼下各路兵马纷纷北上,纵使他们换一条路也还是会遇到乱兵。”司马错面无表情的提醒道,散布各处的黑冰台早已送来消息,目前正在北上的勤王军已经超过十万,后继还不断在增加,只可惜其中绝大多数还是和李悠沿途所见的那些人一般没有丝毫战斗力。
“田聊尽人事罢了,让他们稍有准备总是要好一些的。”李悠叹道,“派人通知范先生一声,让沿路的商会帮忙照看下这些逃难的灾民,若是他们想要去云州和嘉州,就稍微帮衬一把吧!”身处乱世,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资源,云州和嘉州在被李悠征召了近两万团练之后,人力资源已经开始出现缺口,现在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补充一二。
“谨遵君上之命。”司马错拱手行礼告辞离去,不多时队伍之中飞起几只鸽子,扑腾着翅膀向南方的嘉州飞去。队伍中散出几波人马,在道路两边不停的警告着这些南下的逃难百姓,刚开始时这些百姓看到他们飞奔而来还吓得四处逃窜,但见他们没有丝毫打劫的意思,还多方劝解他们注意安全,于是百姓们纷纷聚拢过来细心地听着士兵们的叮嘱。
更有一些看上去像是读过书的人对着李悠的方向遥遥行礼,甚至还有些人大着胆子前来打听是否可以加入他们的军队一起北上勤王;大魏的百姓并非没有和异族作战的勇气,只是此前并无得力的人手将他们组织起来,因此这些人才不得不跟随家人南下,如今李悠这支军纪森严的队伍乍一出现,他们仿佛找到了希望。
对于这些人李悠和颜悦色的进行了接待,对他们一心报国的想法大加赞赏,可是却不打算收下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争是多么的惨烈,而这些没有经过丝毫正轨训练的百姓纵使有几把力气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听到李悠的劝解,一些人遗憾的离开了,但还有一拨人却依旧固执的要求参军,李悠只好让他们先去嘉州接受训练,并开出文书让钱家、王机等人多家照看,这些人方才拿着文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受此激励,李悠一边率领大军前行,一边派出专门的人员沿路告诫难民,为他们指明出路,这让不少人对嘉州产生了兴趣,开始商量着改变自己的目的地,转而前往云嘉二州,而此时范蠡也收到了消息,沿途的商会立刻行动起来,为这些难民提供诸多便利,不断有人通过他们的帮助到达云嘉二州。
而在云州和嘉州,王机与范蠡也做好了收拢难民的准备,经过混元教之乱后抛荒的土地重新得到了耕种,顾将子的工坊规模再次得到扩大,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铁匠、木匠、皮匠等工匠加入到工坊之中,而小丘上的学堂里也多了不少聪明伶俐的小孩子,这让顾将子坚定了自己劝说钜子带着所有墨家子弟南下的想法。
当然,更多的青壮还是加入到了团练之中,李悠留下云州和嘉州的教官对这些人经过严格筛选,重新补充了团练的实力,两州的校场之上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不过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了,而此时难民依旧还在艰难的跋涉之中;李悠的大军继续前行,眼看着距离京城只有三日的路程了,沿路的难民越来越少,勤王的军队却越来越多,想是该逃亡的难民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或者是他们害怕勤王军从而选了其他的小路南下。
见得勤王军越多,李悠心中越是失落,这些领军的文官武将或许不缺乏勇气,但少有人能有领兵打仗、约束士兵的本事,一队队的人马自由散漫不成样子,看得李悠连连摇头,直到他遇到了张果的河东讨贼军。
“君上,前面这支队伍虽衣着褴褛,却能保持规整的队形,行军之间沉默不语,目光巡视左右随时都可出战,虽然不如我嘉州军,但却要胜过其他勤王军多矣。”司马错指着前方的军队说道。
“哦?这是谁的军队?”李悠好奇地望向他们的旗号,见多了乱七八糟的勤王军,遮着军队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此乃河东讨贼大使张果的河东讨贼军,张果率军平定了河东四府的乱贼,此前正在河南道追击残寇。”司马错的情报系统自然不会漏过这样一位得力的统帅,“只是听闻张果接连得罪了袁汝夔和王季和,故而军粮物资得不到保障,士兵才会如此寒酸。”
“能带出这样一支强军,想必这位张大使颇有不凡之处。”李悠看看天色,“现在他们应该快扎营休息了,等休息之时替我送上拜帖,我要去见见这位张大使。”
此前李悠就对这位河东讨贼大使颇感兴趣,眼下恰好遇到了一起,岂有不去打个招呼的道理。
论职务,河东讨贼大使和云嘉团练使都是临时差遣,品级差不多论身份,李悠是世袭的伯爵,比张果的进士出身还要高一些论战绩,李悠曾经带领大魏禁军抵御唐括部十万兵马,又剿灭了混元教,并不输给平定河东四府的张果,因此他在收到使者的消息后不敢怠慢,立刻做好了迎接李悠的准备。
“哈哈,张大使平定河东四府之乱,李某实在是佩服之至。”看着眼前这位面带风霜的老者,李悠率先拱手行礼道。
“不敢不敢,嘉州伯抵御北虏、平定混元教才是大功劳。”张果见对方并没有以伯爵的身份来压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将李悠引入自己的大帐之中。
说是大帐,其实也就比普通士兵的帐篷宽敞了些,里面并没有张果这等高官应有的享受之物,就连茶叶也是临时买来的下品,分宾主坐下后张果也没好意思让李悠品茶,转而说起了他的军队,“爵爷这支兵马军机森严,对沿途百姓秋毫无犯,实在是让张某佩服。”
“张大使过奖了,您的兵马不也是这般么?”李悠知道自己的士兵没有骚扰百姓除了严厉的军纪之外,还因为自己一路并没有让他们缺吃少喝,而张果的军队一看就是粮草不足的样子,方才进来的时候他也看见这些士兵仅能以稀粥果腹,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还能忍着不去劫掠百姓,这位张果的统率能力实在是不简单。
“我的河东讨贼军自从南下以来,即使军粮断绝也从未骚扰百姓。”一旁的秦士信见李悠称赞自家大人,忍不住插话道,好不容易遇到个还能看得顺眼的官员,他顺口就想发上几句牢骚,却在罗世绩的严厉目光之下退缩了。
“依我看,这都是张大使能与诸将士同甘共苦之故。”李悠看着同样身穿补丁衣服的张果说道,大魏立国两百余年,终究还是有些真心为国为民的官员的。
张果和他也是一般想法,大魏勋贵执掌军权多年,虽然大多数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但眼前的这位却可堪称少年英雄,方才嘉州军的行军他也看过了,说实话若是正面对垒即使他手上的军队数量远超李悠,但也不敢说有把握获胜。
双方彼此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没多久就有些熟络了,秦士信眼神不住地瞅向李悠身后的潘凤,似乎在琢磨着有没有机会和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过上几招,而罗世绩也在观察者司马错,此人神情沉稳定是胸中颇有韬略之人。
自觉双方已经有些熟悉了,李悠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张大使,我看你麾下这些将士似乎有些缺衣少食,难道朝廷没有按时发放军粮物资么?”
一说起这个帐中陡然安静下来,秦士信涨红了脸就要分说几句,却被罗世绩借着几案的遮掩狠狠地踩住了脚,张果苦笑一声含糊的说道,“近来朝廷多事,耗费钱粮之处甚多,故而偶有些粮草供应不及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如今又有北虏犯边,朝廷花费钱粮的地方实在是多了些。”李悠对他的回答不以为然,料想那些有根基的勤王军可是不会缺粮的,看张果的样子也知道他没有这种关系,要不然也不会拥有如此出众的才华,却在这个年纪还仅仅是一名四品官了,要知道从方才的谈话里李悠已经知道张果考中进士距今都快三十年了!这份资历比起袁汝夔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爵爷,我看您军中似乎”罗世绩一不留神,被秦士信逮住机会发问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位欣赏自家大人的官员,而且看他的军中的样子好像粮草颇为宽裕,秦士信就想着是不是还可以借机向他求援了。
但罗世绩却要想的比他更为深远,现在河东讨贼军和嘉州团练军是两支各自**的军队,若是让朝廷中人知道他们私下有勾结,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如今张果已经得罪了元乳和王季和,在被人抓住如此要紧的把柄那还得了?因此再次阻止了他的话语,转而说起了其他即将到来的战事,“爵爷,您此前和那袁章打过交道,不知此人军略如何?”
“若是两人各领数万兵马对垒,我却也不怕他。”李悠就好像没听到秦士信的话一般,和罗世绩聊了起来,“只是如今京中局势变化莫测,我却不好说此战的前景如何。”
袁章手下的二十万大军虽然可怕,却也并非不可战胜,只是他们那边没有大魏这么多的猪队友,才是他们的最大优势所在,反正李悠除了张果之外,是不想和任何大魏的军队合作的,鬼知道真打起仗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张果脸上表情一滞,他似乎听出了李悠话里的意思,他心中未尝不是一般的想法,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碍于身份不好说出类似的话,只能转而问起李悠此前和袁章作战的经过来,他细细地询问着漠北诸部的作战方式、武器配置等等,李悠一一作答。
到了最后双方干脆拿出地图,从棋子模拟漠北诸部的作战方式仔细研究起来,秦士信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罗世绩和张果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依照李悠所说,这漠北诸部的战斗力可是比他们此前平定的乱贼强多了,将来这一战怕是不好应付。
“此次若非爵爷提前告知,张某将来怕是要在北虏手上吃大亏啊,张某在此代麾下三万将士谢过爵爷的恩情。”到最后,张果起身郑重其事地对李悠行礼道谢。
“这都是为了中原百姓,张大使无需若此。”见天色已经不早了,李悠起身告辞,张果三人一直将他们送到大营门口方才作罢,临走时李悠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在下昨日遇到位商人,他手上似乎有便宜的粮食,张大使明日不妨找来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