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渊首先达到码头。
只见码头上仅有几艘小型货船,运工们一如既往地来回卸货上货。
地上只留下一堆鞭炮的残骸,显示着方才的热闹。
他随手抓来一人,焦急地问道:“海运选拔呢?已经开始了?”
那小工认出了眼前的男人,笑着说道:“江四爷,您怎么来得这么迟?队伍都出发几个时辰了,没热闹可看了。”
刚赶到的江海听到消息后,身子一僵。
“几个...时辰?”
他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
江景平和江景洲一人一边搀扶着老父亲,生怕出了意外。
“月儿,月儿啊!”
江海一生辛劳,穷困的时候吃树皮,富裕的时候被土匪绑架,也从未害怕,从未流下一滴眼泪。
可现在,他满脸泪痕,脸色通红。
“景耀...爹对不起你啊...你在天上可得保佑月儿,平安归来啊...”
他向来坚强的内心,首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怕...他怕新认回的孙女儿,才见了几面,就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有航远,他出海经验全无,也不知会不会出意外...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就连江景平三兄弟的眼眶也红了。
江月儿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受苦十多年,好不容易认祖归宗。
本该是在江家衣食无忧,受万千宠爱才是。
可她却义无反顾地替他们出海,独自面对险境,不畏生死。
这等血性,这等心境,比起他们可强多了。
江海以袖子抹了抹泪,定下心神。
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
众人不知何故,也跟着他走去。
“船家,老夫出钱买下你的船,开个价。”
他来到一艘小渔船边上,向那船家询问着。
对方狐疑地看着他,发现是江老太爷后,连忙笑逐颜开。
“江老太爷,您对我的船有兴趣?”
被江家老太爷看上,可真是走运了!
“对,给价就卖!”
江海斩钉截铁地道,眼睛快把船给盯穿了。
“爹,你要做什么?”
江景平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被江海摆手制止。
“那...两百两?”
船家试探性地说出了个价钱。
这船当初花了他四十两,本想开高些,让对方慢慢砍下来。
可没想到江海却一口应下。
“成交!你快让让,把船给老夫!”
他连忙从袖子里掏出银票,急切地塞到船家的手里。
“这...”
被幸运眷顾的船家脑袋中空白一片,被狂喜充斥着。
高兴地被人赶了上来,看着银票发呆。
乖乖,这船他用了一年,已经旧了。
可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财神爷,把这旧船卖了几倍的价格。
有这钱,他再买几艘都足够了!
不管身后的江家人,那船家拿着银票打酒去了。
江海甩开儿子的手,快步走下码头的石梯,就要往船上走去。
“爹,你在做什么!”
江景渊连忙拉住了他。
“你放开老子!月儿一个人在海上呢,我要去把她追回来!”
知道江月儿在万灵号上,他已经有了决定。
什么海运选拔,什么潘氏货运,他通通都不要了!
他只要他的孙女孙子平安!
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顶多到时候跟那游少主道个歉,赔个礼算了。
江月儿是景耀留给江家的唯一一个孙女,是他一生中最宝贝的人。
余生里,他要好好地保护她,保住景耀的血脉。
“爹,使不得啊!”
江景渊也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向前。
“爹,这渔船比不得万灵号,说不定还没到黑海就不行了!”
江景平看着眼前的破渔船,那木头已经被水腐蚀了边缘,不少地方还有霉斑,他对这船的安全性有极大的怀疑。
“你们别管!月儿自己出海都不害怕,我这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怎么会害怕?”
江海已经铁了心,要追赶上江月儿。
然后以自己的身份,对万灵号下令,让他们全速返航。
就算让人取笑,又如何?
他保全了江家血脉,已经足够。
“爹,不可!海上变化莫测,不是您能对付的!”
“爹,您都七十了,身子大不如前了,太危险了,由我去吧!”
江景平劝说着,自告奋勇要上船。
“大哥,你是爹钦点的未来江家家主,不能有一点闪失,我去!”
江景洲推开大哥,就要上船。
不料,有一人比他们的动作还要迅速。
江景渊快步跳上渔船,手拿起船桨,顶着石梯猛地将船顶开。
三人看着离自己已有一大段距离的渔船,微微一愣。
现在,就算想跳也跳不过去了。
“爹,大哥,二哥,我年轻力壮,体力最好,我去最为合适!”
江景渊朝着三人大喊:“你们先回府,等我的好消息。我保证,一定将月儿和航远平安带回来!”
说罢,他决然地转过头去,开始撑着桨。
劝说的话,他还有一句没说出口。
三兄弟中,就他没成家,无牵无挂,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辜负妻儿。
只是...要让老父亲担心了。
一直以来,江海对他的婚事都操碎了心。
总希望他能找个姑娘,生下一儿半女的,让他收收心。
可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尚未婚配。
能无后顾之忧地往未知的险境而去。
他早已将江月儿当作自己的女儿,心系她的安危,生出了无边勇气。
一想到这,手上的动作加快。
只见茫茫的大海之上,一艘破旧的渔船乘风破浪,专注地往某一个方向驶去。
像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与巨大的野兽正在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