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辰一下未能理解姜小月的意思。
其实领兵这件事，君主也跟他提过很多次，但他都拒绝了。
“我领兵就能帮上君主，解决现在的困境？”
姜小月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在积灰的练武场上涂涂画画。
她所画的内容并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她重生以来所了解到的本国兵力情况。
虽然作为百姓，了解到的内容可能不是十分准确的，但是大差不差。
尤其是兵权的分布情况。
姜小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形，这个圆就代表着本国的一百五十万兵马。
其中的四成为启恒麾下的启家军。
三成是各地藩王驻地兵的总和。
一成是散落在各地的城守卫。
姜小月握着李旭成的手，移动到了最后三成的上方。
这三成正是常年驻守在边疆的将领。
“这四十五万兵马里，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老李将军的人马吧。”
姜小月口中的老李将军正是黎旭辰的父亲——李栋霖。
黎旭辰点点头。
当年，李栋霖及家中其他叔父战死边疆之后，便将边疆的虎符留在那里。
君主还念着李家的战功，边疆的战士多数都是吃着李家饭长大的，也担心他们会不服其他将军的管教。
更重要的是，元国富饶，四周的邦国虎视眈眈。
这些已经站稳脚跟的将军，谁都不愿意去边疆上受苦，许多年来，既没有主动请缨之人，也没有谁带兵的能力能比得上当年的李栋霖。
古话说得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国内近年来文人墨客出了不少，可真正能保家卫国之人却越来越少。
好在李家军制度严明也争气。
其实一直没有派一位新的大将军前去统领，也依旧骁勇善战，多年来坚持抵御敌军几乎没有败绩。
君主也不是没有想过给李家军的副将升官职，但他们谁都不愿意接旨，甚至每每有了一些战功，就故意犯下一些错误。
功过相抵之后，这调令也就发不下去了。
君主在等，李家军也是在等。
再等一个真正的能带领李家军重现昔日辉煌之人的出现。
以上这些，也都是君主一直想让黎旭辰去领兵的原因。
黎旭辰的心中很清楚，只是他的心结让他犹豫。
自古忠孝难两全。
可能说的就是这个吧。
“你跟我再去一个地方吧。”黎旭辰拉着姜小月起身。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随后，姜小月跟着黎旭辰来到了城中的一处大寨子门口。
大门口的牌匾上，只写了一个字——“李”。
姜小月一看便知，这应该就是黎旭辰真正的家了。
碍于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他应该也许久没有回来过了。
可是人对家的记忆是最为清晰的。
黎旭辰穿梭在李府的步伐没有一丝犹豫。
很快，他们两人便来到了一间祠堂的门口。
李家人虽然已经不住在此处了。
但君主却命人尽全力保留着李家的原貌和香火。
所以此时，祠堂内灯火通明。
及时关着门，也能闻到阵阵檀香从祠堂内飘出。
只是这檀香与以往闻到过的那些不太一样。
在沉稳的香气中，竟然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一股子清凉。
“这气味……”姜小月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我爹娘最喜欢的味道。”
黎旭辰的母亲当年也是元都有名有姓的大家闺秀，按照常理，家里一定会给她找上一位良人。
不是说黎旭辰的父亲不好。
但是这种常年在边疆打仗，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实在是配不上“良人”这个词。
他们两人的结合可以说是一场意外。
说来这个故事其实也没有什么离奇的。
不过是母亲逃婚在先，遇上了坏人，又被李栋霖所救了。
然后芳心暗许，自说自话的非要嫁到李家去。
当时李栋霖作为家中长子，父母其实已经是催了很久的婚了。
但他也是想着自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不应耽误女子的大好年华，硬是扛到了三十几岁也没成婚。
黎旭辰母亲发动了强烈的追求，倒也不是说女追男一定就隔层纱。黎旭辰母亲的求爱之路一点都不顺利。
李栋霖像是一块木头，死活不给回应。
就在黎旭辰母亲即将放弃的时候，当时的君主知道了这个事，大手一挥就给促成了这桩好事。
李栋霖倒也不是不喜欢黎旭辰的母亲，反倒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迟迟不敢接受。
皇命不可违背，倒也帮着这对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刚成亲的时候，娘亲也跟着去了边疆。边疆的生活清苦，也没什么好东西，父亲每日回家的衣服都是汗臭味，母亲用檀香熏了也是变成了更加奇怪的味道。也是一次偶然间，他们发现了一株植物带有一些清凉的异香。”
“是薄荷。”
“你竟然连薄荷也知道。”
姜小月笑而不语，听黎旭辰将故事继续说下去，“后来便试着在檀香中加入了薄荷，倒是对父亲的汗臭味有奇效。再后来……”
黎旭辰的表情沉重了许多。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大出血，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伤了根本，此后身体再也无法抵御边疆的寒冷，被迫与父亲分离。母亲此生的怨恨，其实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我……”
这可能就是黎旭辰不愿意违背母亲遗愿的原因吧。
黎旭辰咚地一下跪在了祠堂门口。
“母亲独身在元都的日子，也时常会在屋内点这带着薄荷香气的檀香，因为这就是她心中父亲的味道。”
他对着祠堂磕了几个头，最后一下俯身后便没有再起身。
从肩膀的颤抖中，姜小月知道他哭了。
即使是再坚强之人，在面对父母，在直视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时，都是柔软的。
无论男女。
姜小月跪在他的身侧，用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我觉得你母亲一定不曾为你的出生而怨恨过。”
姜小月的话让黎旭辰的身体明显一顿。
“真的？”
此时的黎旭辰哪还有平日里叱咤风云的样子？他更像是个等着被安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