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8 邋遢老者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那可不见得呀!那可是连榫卯结构都不能用的,还没有任何支撑,世上应该没这样的桥吧!不然宫里完全可以请那些会造桥的匠人去嘛!”

这个说法一出来,大家再次陷入激烈的讨论中。

村长抬起手,示意有话要说,全场立即安静。

“你们不要考虑请教任何人了,我们已经……已经出不去了。”

出不去?出不去是什么个意思?

“他们说,在旨意到达之后,我们木客村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直到我们派出的人到宫里把桥建好。也就是说,你们想去请教任何人,都不可能了。”

这一次老村长说完之后,没有引起激烈的讨论,因为所有人都傻眼了。大家都不傻,他们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徐元良此时说道:“村长,旨意里有没有提到如果我们做不到,有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一出来,全场的空气仿佛凝固的一般,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大家连呼吸都很轻。

“唉!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怕弄得大家寝食难安人心惶惶,罢了,你们也该知道的。”老村长看了看略微阴沉的天空良久才缓缓说道:“能做得到,每家每户赏黄金十两,全村免除税赋十年,进宫修建者可领职司。”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一丝欣喜之色,这样的赏赐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不错的了,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可是老村长并没有说完,“若是无法完成,我们这木客村便要从这世间消失了……”

什么!

老村长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把在场的人全都打入了冰窟窿。

“村长……”还有些人不敢相信,想要问清楚。

老村长闭起了双目,不需要再问了,这表情已经给了他们答案。

“村长,陛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要下这样的一道旨意?”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其实这个问题不一定有答案,至少那些大人物不见得会告诉木客村的这些平民,不过这次来宣旨的就是带兵在外边路口把守的军官头子,此人也是穷苦孩子出身,对木客村遭此大难心怀同情,于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村长。

大皇子是个病秧子,去年给病死了,剩下的皇子中唯有二、三、四三名成年皇子,所以老皇帝需要在其中挑选一人成为皇储。

争皇位这种烂俗的戏码不出意外的在三位皇子之间上演,其中三皇子棋高一着,借用木客村定制的一个木匣子设计除掉了老二。老皇帝又失一子悲痛不已,但老三这事干得干净,没留下丝毫把柄,就连老皇帝也拿不出证据,况且他也并不想再失一子,于是只能转移愤怒,将二皇子的死迁怒到制作木匣子的匠人身上。即便贵为天子,也不能毫无缘由屠灭一条村子,好歹得有个罪名,于是有人给皇帝献计,让木客村建造一条不用钉子不用榫卯的桥。这种技术据说在千年前是存在的,只是后来失传了,既然技术已失传,那么这些木客村的匠人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甚至煞费苦心挖到了春香死鬼丈夫的线索,得知这是个木客村出来的匠人,于是编排成了就是此人宣称木客村有这项技术,这样木客村欺君罔上的罪名也就顺理成章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木客村听不到一声欢笑,愁云惨淡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村民。不是他们不想努力完成旨意,而是根本无从着力。若他们本身就是建造桥梁的行家,那还可以群策群力大家讨论讨论,多做些尝试什么的,但隔行如隔山,就是给他们用钉子,也不见得能造出一座能够行人走车的桥来。

半个月过去,村外守着的官兵送回来了第五具尸体,这不是畏死而逃的村民,而是自告奋勇想跑出去寻求造桥工艺的勇士,只是他们不过都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闯出去。

将怀里抱着的小墩子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徐元良轻轻走出了屋子。

春香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院门处看着远方,未发一言。她或许是全村心里最苦的一人了。据村长所说,连孩童也不能在不久之后到来的劫难中活命。她在即将迎来新生活的时刻突坠万劫不复的深渊的同时,甚至还要承受是自己的亡夫为村子带来灭顶之灾的负担,这不是一个妇人能够承受之重。虽然大家都清楚事情与其亡夫无关,但毕竟牵扯其中,春香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我出去转转……”走出院门时,徐元良轻轻说了一句。

春香看着这个男人渐渐离去的背影,眼中再次出现了泪水。

徐元良独自来到了后山,山的后边就是悬崖,所以并没有官兵把守。他这些天时常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能够更清净的想想办法。跟他一样还在挣扎的人不是没有,这一点从村子里偶尔响起的干木工活才有的声响就能得知一二。

这些天,徐元良用几十根如毛笔般长短粗细的木条做了无数次的尝试,可是一无所获,圣旨中所描述的桥对于他来说就如一座仙桥,他这个凡人根本不可能触碰得到。

“你这也算是桥?”一个声音打断了陷入沉思中的思绪,徐元良举头望去,看到的是一个邋邋遢遢衣着褴褛,手中还拿着个酒壶的高瘦老头。这老头最为显眼的特点是头顶上的一头红发,让人过目难忘。

徐元良心中诧异不已,这老头显然就不是木客村的人,如今村子已经被封闭,不可能有人进得来,那么这个陌生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老人家,请问……”

徐元良话没能说完,老头儿将手中的酒壶扔了过来,“喝一口!”

“啊?”徐元良本能接住酒壶,迷茫的看向老头。

“我叫你喝一口,没听见?”老头儿的语气颇为严厉,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徐元良也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年轻木匠,在老者威严的呼喝下,没多说什么立即喝了一口。

这一口酒下肚,他立即感到全身热辣辣的,然后就是遍及全身的撕裂痛感。这种前所未有的痛楚使得徐元良不停的在地上打滚,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头儿会用毒酒谋害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为自己必死的徐元良感到疼痛渐渐消失了,他缓缓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瞪着双目怒视老者:“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如果对方是个年轻人,徐元良早已冲上去给对方一拳了。

没想到,老者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酒,把徐元良给看迷糊了。

“我喝的,是酒呀!”

“你……胡说……你一定是换了!”如果那壶酒有问题,为什么老者喝了会没事?徐元良想不通,所以说话也没原先有底气了。

“飞天虹桥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不可能造得出来的,还是让我来帮帮你吧!”

“飞天虹桥”四个字把徐元良给震住了,他瞬时间就反应出眼前这老者所说的便是圣旨里要求的那座神仙才能造出来的桥。

老者眉心处闪出一道光芒,刹那间没入了徐元良的眉心。徐元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头脑一片虚无。

“没想到学院还能招来资质如此好的学生。唉!我这个罪人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老者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凭空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元良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

“我……我……是怎么了?”

“元良……你醒啦!”春香一下子扑到了徐元良的身上,顿时哭成了泪人。

“春香,你哭什么?”徐元良坐起身,一脸迷茫的看着春香。

“我以为……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春香因为太过激动,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