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愣神间，西叶娜扑了上来。她的双手牢牢抓住夏桑的衣领，尖利的指甲深陷入他的皮肤之中，用力勒紧。
她的嘴唇张得大大的，如同野兽的獠牙。她死死地盯着夏桑，阴森地吐字。
“杀、了、你、吧，你这种人渣——不配活着！”
说完，她的双手用力收紧，仿佛要把夏桑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夏桑突然反应过来。
他伸手扣住西叶娜的手腕，用力掰开。然后他抬起右腿，用膝盖顶住西叶娜的肋骨，把她翻了个身，骑到了西叶娜的肚子上。
西叶娜疼得直哼哼。
夏桑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她的腹部，把她揍得七荤八素。然后，夏桑拿起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他恶狠狠地威胁，声音里充满杀戮的味道。
西叶娜不甘示弱，扬起下颌：“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你已经活够了。”
夏桑的眼底浮现出疯狂的恨意：“是吗？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死好了！”他举高了匕首，狠狠地朝她脖子戳下去。
“等等——！”
西叶娜忽然喊停。
夏桑的匕首悬在离她咽喉半寸的距离。他怒吼道：“你想耍花招？！”
西叶娜摇摇头：“不，我改变主意了，你杀我吧。”她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啊……西叶娜在心里痛苦地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呢？她不仅没有害死夏桑，反倒是赔掉了一条性命……
“杀了我吧。”她哀求着。
“休想！”夏桑冷酷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她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远。一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却踩住她的焦黑的手腕，把她钉在原地，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挪动不了分毫。
夏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嘲讽道：“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呵呵，做梦吧。”
他的声音阴冷，带着彻骨的寒意。
西叶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夏桑咬牙说道，“我要慢慢折磨你！”
西叶娜惊慌地摇头：“不——不！求你——”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破败，泪水浸湿了她苍白的脸庞。
这时，天空飘下鹅毛般的雪片。西叶娜感觉到一阵寒风袭来，她忍不住缩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桑疯癫地大笑着，“我要把你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我要让你尝遍世界上所有的痛苦！”
西叶娜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心脏仿佛被一双铁钳攥紧，疼的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夏桑突然松开了手，把她甩到了一边。她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夏桑消失在茫茫雪夜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西叶娜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息声沉闷又急促。她缓慢地抬起手，抚摸着胸膛上的刀伤。
西叶娜绝望地抬头。她看到了一只冰冷的黑眼睛，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那是属于夏桑的武器。
她终于撑不住晕厥过去。
夏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捡起地上的匕首，转过身，朝山谷走去。
雪越来越大，覆盖住整座冰川。夏桑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的脚踝处传来阵阵钝痛。但他仍旧义无返顾地继续往山谷外走去。
此时，天色昏暗。
天空阴云密布，西叶娜奄奄一息地趴在密林的地上。
忽然，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了过去。它们似乎对这里感到奇怪，停留片刻后才振翅离去。
西叶娜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那群麻雀。
她想动一动手指，可是浑身乏力，她连呼吸都困难极了。
这时，她听见身旁响起细微的响声。
西叶娜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只小鹿。
它眨巴着眼睛，怯怯地望着她，然后低下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西叶娜顿时哭出声来。
“你还记得我吗……”她哽咽着问。
小鹿歪着脑袋思索许久，最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西叶娜喜极而泣，她用虚弱无比的嗓音问：“你能救我吗？”
小鹿轻声鸣叫一下，跳到了西叶娜怀里，蹭着她的手臂。
她终于有希望逃脱这个噩梦了……
兜兜转转，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夏桑……
西叶娜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小鹿。
小鹿温柔地安慰着她，它长着棕红色的毛茸茸的尾巴，毛绒绒的耳朵。
它真像是一只小鹿。西叶娜忍不住笑了笑。她把自己的头靠在小鹿的颈窝里。
“谢谢你……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她抱着小鹿，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咳嗽起来。小鹿立刻用小爪子帮她拍背，安抚着她。
西叶娜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些，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喂给小鹿。
“吃吧。”她笑眯眯地说，“这糖果甜得很，很适合小动物吃哦。”
小鹿张嘴吃了进去。
西叶娜欣慰地笑了，摸摸它的脑袋。然后，她再次躺在冰凉潮湿的草丛中睡了过去。
这次，她没有再梦到夏桑。
地面上满是玻璃渣，阳光透过碎裂的玻璃外墙照射进建筑，又反射到旋转玻璃门处，形成一片美丽的光晕。
“妈咪！”一位金黄卷发的女孩跑了进来，扑到西娅怀里撒娇，“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啦？”
西娅搂着女儿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因为今晚我们约了同学聚餐呀。”
“那你带我去嘛！”
西娅犹豫了片刻：“好啊。不过今晚要早点结束，别玩太晚，明天我要送你爸爸回英国。”
“哦。”女孩答应得很爽快。她挽着母亲的胳膊走了进去，忽然注意到角落里一只小鹿正在啃苹果，便兴奋地叫道，“妈咪你看那里有只小鹿诶！”
“哪里哪里？在哪里？”西娅也循声看去。
“在那边，妈咪。”
西娅立刻放下女儿，朝小鹿跑去。
当她来到跟前，却看见女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莉亚？”她疑惑地喊了一声。
夏桑拖着虚软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
病房外面站着许多人。
他们纷纷围拢过来，问东问西：“怎么样？小卓还好吗？”
“小卓怎么会晕倒的？他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西娅弯腰想将她扶起来，刚碰到她的肩膀，就看见女儿猛地睁大眼睛，然后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呜哇啊！”
女孩狠狠地咬住她的脖子，拼命撕扯，直到西娅感到疼痛，伸手推开了她。
西娅愤怒地盯着莉亚，厉声喝道：“你怎么回事！
是她输了。西叶娜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脸上露出安详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最后的解脱。她闭上了眼睛。
夏桑看着她死亡前的模样，握紧了手掌，额头爆出青筋。
他猛地站起身来，愤怒的吼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夏桑冲了下去'
西叶娜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是，她却感受到了一股暖融融的热流在胸膛中流淌。
那是……生命之源？
西叶娜疑惑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夏桑。
他的目光深邃，犹如暗藏星辰。
西叶娜诧异极了。她记得夏桑曾经跟她说过，他的眼球并非常规的黑褐色，而是一片银灰色。可是此刻，这片银灰色竟然转化成了纯粹的棕红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妖怪吗？
夏桑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问道：“还能撑多久？”
西叶娜虚弱地回答：“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还能再撑很久……”
“那就继续撑下去。”夏桑说，“你死不了。”
西叶娜呆滞地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夏桑，平日里他总是沉默寡言，神色阴郁。他给人的印象是阴冷，是邪恶，是令人胆寒的。
今晚，他突然变得温柔了很多。虽然依旧阴沉着脸，但是语气比平时缓和很多。他的话似乎也多了很多，像个正常人类。
西叶娜愣愣地盯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夏桑见状皱眉：“你没听懂我刚才的话吗？继续撑下去！”
西叶娜这次终于有所反应，她颤巍巍地伸出右臂，抓住夏桑握着抢的手腕，艰难地开口：“你、你先别冲动……”
夏桑用力抽回右手，冷冷地说：“不必担心，我不会滥杀无辜，只是想借此机会杀死你罢了。”
西叶娜闻言顿时一窒。
“我不是故意杀你的……我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激烈……”她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而已。”
夏桑的眉梢挑起，冷哼道：“我知道。”
西叶娜一怔，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拿枪指着我？”
“因为我讨厌你。”夏桑毫不客气地吐出三个字，“你是罪魁祸首。”
西叶娜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巴，却半天没说出话。
他们两人四目相对，各怀鬼胎。
最后，还是夏桑先收回了视线，转向旁边的墓碑：“你在等你妹妹？”
提及这件事，西叶娜浑身一僵，脸色立刻变了。
“我没有妹妹……我爸妈生我的时候，只生下了我一个女儿，根本没有什么姐姐！”
“哦……”夏桑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不肯承认她的存在，为什么要留着她的尸体？”
“这关你屁事！”西叶娜愤怒地吼道。她的嗓门太高，牵扯到了肩膀处的伤势，疼的倒抽凉气。
夏桑不理会她的叫喊，径直说道：“我猜她死后的魂魄附在了一具骷髅身上。”
西叶娜瞪大眼睛看着他。
夏桑低垂着睫羽，语调平淡地重申：“你不承认你妹妹，可她始终是你的亲人，哪怕你不认同她的存在，也不应该毁坏她的遗物。”
西叶娜的身躯晃动了几下，脸色惨白。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已经死了……我留着她的尸体，也没什么意义。”
“那么你想过她活着的时候吗？”夏桑问。
西叶娜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夏桑的嘴，但她还是忍耐住了。她深吸了口气，压抑着情绪，低声说：“……我想过。”
夏桑扬唇笑了笑。
“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他说。
“不是。”西叶娜坚持否认。
“是。你的确是善良的姑娘。”他笃定地点头，“但你不是个合格的姐姐。”
“不，我没有不把她当成亲人！”西叶娜激动地尖叫，泪水顺着苍白憔悴的脸颊滑落下来。
“不管你怎么想，你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姐姐。”夏桑叹息，“你为了自己的爱情抛弃她，甚至残忍地杀害了她，这就是你的报应。”
西叶娜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她愤怒地盯着他：“你胡说！”
夏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
两人沉默片刻，夏桑率先打破寂静：“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放了她。”
西叶娜咬紧牙关，狠狠瞪着他。
她恨透了他的虚伪，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夏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慢悠悠地说：“其实，这个结局挺好的。至少，你还能见到她。”
西叶娜的脸色更加惨白。
“……你走吧，以后别再出现了。”夏桑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山丘。
西叶娜坐在墓碑前，捂住嘴巴哽咽出声。
夜风吹拂而过，带起她额前碎乱的刘海。
月光洒落在她瘦削的身影上，让她显得格外孤独。
……
夏季雨季悄然来临，空气闷热潮湿，仿佛能滴出油来。
西叶娜趴在床上休养身体，她全身缠绕着绷带，胳膊腿上都有被子弹擦伤的淤青。尽管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段往事，可噩梦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袭扰着她。
“啊——”
西叶娜猛地惊醒过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跳也急速加快。
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她闭上眼睛平复情绪，却仍然止不住地心悸。
西叶娜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下床走进卫浴室洗了把冷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