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生话已说完,缓缓起身,离开之际,背对着林忠湛低喃:“当年,掌使因当年那桩案子得贵妃看重,今日令爱也因此事无辜受牵连,因果轮回,不知掌使可曾后悔当年所做。”
明明轻如羽毛般的话语,落到林忠湛耳中确如巨石。
他独坐案前,呆呆盯着桌案前的蜡油一滴滴滴落,陷入深思,当年他奉命追查城中孩童被拐一案,找到晋侯之女的尸身,查出案子相关人员,正准备上报之时,却被千贵妃的人叫住,提醒他,让他赶紧丢下这“烫手山芋”。
他当时就隐约感觉到,这桩案子牵扯过大,不是他能把控得了的,于是,他选择明哲保身,寻了个由头,让刑部去调查。
以至于后来孩童失踪案越演越烈,他也只能装聋作哑,如今又像是重回当年之事,福乐公主危在旦夕,女儿也被牵连其中,在宫中生死一线。
终究这个死结,还是要由他解开。
肖言生离开明镜司,回到侯府,毫无意外沈凌鹤在等他回来。
不待肖言生坐下,沈凌鹤急忙问他,“怎样,消息可有带到,林掌使可有想出好法子。”
知道沈凌鹤心急,肖言生便也不啰嗦,直接回道:“话已带到,林掌使是个聪明人,他也猜到知道公主中毒之事,背后有人指使。”
“你也不要过分着急,还两日时间,林小姐暂时安全。”
沈凌鹤听完这话,面上平静,心中仍旧担,“那吃人的地方,怎叫人不担忧。”
自从收到肖言生递来林云舒进宫的消息,他就知道,此次进宫凶险万分,千贵妃什么人,独霸后宫多年,后宫也只有她为陛下诞下儿女。
为了公主,她想要取一个臣子女儿的性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师弟放心,宫中还有莲妃娘娘与千贵妃抗衡,她暂时该是安全。”肖言生见沈凌鹤担忧过甚,便吐露这一消息。
果然,听了这话,沈凌鹤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拉着肖言生便问:“莲妃,可是出自天官师姚家,她父亲是朝中天官师,善观星象,每每朝中遇灾祸,他都给出良策,颇得陛下和朝臣敬重。”
莲妃是仅次于千贵妃,位分最高的妃子,因皇后早年丧子,身体日渐孱弱,便在后宫中建了道观,一心修养身心,为民祈福,后宫大权早就落到千贵妃手中。
宫中之人无人不敬不怕千贵妃,唯有莲妃桀骜不驯,敢与之抗衡一二。
只因他的父亲姚师命乃天选天官师,虽不是百官之首,权力不大,却凭着家传的独一无二的观天本领,每每国家遭逢大难,他都能献上良策,解百官之难,为皇帝分忧。
也因此,莲妃入宫多年无所出,性子桀骜不驯,千贵妃也忍她三分。
肖言生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不错,当年我姑姑在后宫与莲妃交好,莲妃入宫不久便怀有身孕,却无故滑胎,此后便再无所出,多半和“那位”有关,至此莲妃与千贵妃交恶多年。”
“我已秘密托了宫人,在暗处照看林小姐,明日想必就能收到林小姐在宫中的消息。”
沈凌鹤听到这些,堵在心中的不安才算放下,“肖兄足智多谋,我自愧不如。”
“你呀!是关心则乱,若林小姐,知道你为她之事,日夜奔波,夜不能寐,必然感动不已。”肖言生不自主起了调侃之心。
这话一出,二人不由纷纷失笑,只不过沈凌鹤的笑中带着些苦涩难辨的复杂。
“兄长又打趣我,我怎配得上她,只盼着她平安顺遂,此生能远远瞧着她便足矣。”
他这样一个,双手沾满无数鲜血的人,夜里都不敢安然入睡的人,怎敢期盼此生的她相伴。
肖言生听这话,语重心长地看向沈凌鹤,“你不必自贬自责,过往并不是你的错,你为她所做的,为兄都看在眼里,等真相大白那天,为兄便亲自替你向林家求亲。”
肖言生见不得沈凌鹤这般灰暗的样子,明明一心装着林云舒,为他牵肠挂肚,几经生死,却就是不言语。
他心中明白,沈凌鹤这些年必然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境遇,他这回家之路何等艰辛不易,那个本该天之骄子般的儿郎,却遭遇家破人亡,如今也只能被过去之事躲在角落暗自舔伤。
“师兄…我…”面对肖言生,沈凌鹤滚动的喉结,只扯开嘴角,苦涩一笑。
他本想说,师兄你不知道我手上沾满多少人的鲜血,我是用他人的命才换的活下来的机会,我这样的人活着除了揭开当年真相,为那些枉死之人报仇,余生只配青灯伴古佛。
肖言生闭眼点头,“好了师弟,过去的事就让它的过去,我们谈谈下一步该如何。”
“眼下,福乐公主中毒之事,看似凶险,却刚好给了我们机会,冥冥之中,这件事牵扯出千贵妃,像是和当年之事牵连着,只要找到下毒之人,不仅可以解林家危机,更可以让我们重提当年之事。”
谈到正事上,沈凌鹤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痛苦,他渐渐恢复平静。
“不错,这件事,我隐隐觉得是冲着千贵妃来的,要害公主直接下一味致死之药便可,可偏偏他下的是牵机药,这种毒有药可解。”
“偏偏这事又落到林掌使手中,林掌使在明,我们在暗,就等查出背后下毒真凶到底是谁。”
听到沈凌鹤的话语,肖言生似乎想起什么,不由问道:“说来也怪,你是怎么知道公主中的是牵机药而不是乌毒,连宫中太医先前都只断出公主中的是乌毒。”
“又怎么知道是公主身边的乳母下的毒。”
公主中毒消息传出,公主府广招民间有名望的大夫,沈凌鹤便扮作曲星辰的徒弟进到公主府,他只瞧了一眼公主的容颜,闻见宫殿中熬制的药中掺杂着那如一丝如土腥般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