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些,沈凌鹤勉强一笑,低语:“所以,你一眼就认出来我。”
成寒兵有些不敢直视他,只是直视他一眼,仰头无奈叹气,“你那双眼,我终生难忘。”
虽然时隔这么多年,沈凌鹤容貌变化颇多,可他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死前,望着自己的那双眼。
这话好似一把无形的刀插进了沈凌鹤的胸间,顿时,脸色苍白如纸,愣愣失神。
终究是自己向他下了狠手,对不住他。
成寒兵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不妥,连忙接着找补,“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听到这干巴巴的解释,沈凌鹤勉强惨惨一笑,“本就是我对不住你,当时,为了活命对你下来狠手,你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种情况下,不怨公子。”阿霍开口想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
成寒兵闭眼痛苦地点头,是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曾经死在他手中的亡魂,又是何等不甘,他为此一直受良心的折磨,沈凌鹤又何尝不是受良心的折磨。
“你今日认出我们,想来是有事?”沈凌鹤顺着阿霍的话开口问道。
他其实想是问成寒兵,怎么成了土匪,却又怕提及那些往事,引他难过。
“公子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土匪吗?”成寒兵自嘲一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不问,是怕我难堪,可这事,必须由我成为土匪说起。”
三人一同坐下,沈凌鹤与阿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当年,我逃出红月阁时,害怕被他们发现,就易了容,扮作乞丐躲藏起来,后来遇上三个小贼因为偷盗,受了重伤,恰巧我懂些医术,看他们可怜,就替那几人治伤。”
“后来,他们为了感谢我,带我回了他们村也就是现在的成家村,这才知道,他们因为吃不上饭才去偷东西。”
“不久后,成家村被一伙土匪占领,他们逼迫成家村的村民种起罂粟,如果不肯的,他们就直接杀了。”
成寒兵说完这些,顿了顿,深深叹了口气。
“祠堂里的灵牌就是成家村死去的村民。”
沈凌鹤进来时,发现那个匪首上香时,灵牌上刻着的亡者基本姓成。
“没错,成家村的村民虽然穷,可也知道种罂粟花是犯法,被官府知道是要坐牢的,他们不肯,想要逃走,却被土匪们抓住,杀鸡儆猴般杀了半村子的人。”
“甚至有些人因为种不活罂粟花,被他们割舌挖眼,带我回村的兄长,也死在那场杀戮中。
“没想到,我出了地狱逃回人间,人间也这般残酷。”
阿霍读懂了成寒兵眼里的复杂与失望,“所以,你才组织这些人做起了土匪,保护了这些人。”
阿霍虽然话少,可他却是明白人。
成寒兵脱口而出,“没错,我与大哥拉着村里的壮丁,反了那群土匪,将他们赶出村子,建起了这座山寨,他们之所以不敢再犯,也是因为我在这村子周围埋下瘴气。”
“这些年,我救了许多人,为自己赎罪,可始终不忘当年的仇,所以当我听说公子来了赵家村的消息,我便知道,公子会揪出背后那个恶魔。”
沈凌鹤起身,伸出右手四指,神色凝重,重重说道:“我沈凌鹤对天发誓,哪怕耗尽我这一生,我也要为自己,为那些无辜死去之人讨回公道。”
成寒兵双眼通红,“我相信你,公子,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办到,也只有你可以办到。”
当年,喜温之所以宁愿牺牲自己,就是因为,沈凌鹤的身份,只有出自大族的公子,才最有可能查出幕后真凶。
“哦!我这次找你们,是有一个重要消息告诉你,指使山中村民种下这些罂粟花的极有可能是皇族中人。”
这话一出,立刻引得沈凌鹤大声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事。”
原先他与林掌使都猜测是朝中官员相互勾结,欺上瞒下,想挣这笔黑银,万万没想到背后之人会是皇族人。
“偶然一次,我在这山中见到那个通天道长,暗中发现这些罂粟花最后都运到久安城的太极宫。”成寒兵说这话时,神色十分凝重。
“又是太极宫。”沈凌鹤喃喃自语。
阿霍有些不解地看向沈凌鹤与成寒兵,狐疑问道:“这太极宫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通天道长又是谁,名号这般狂。”
通天道长,凭一个凡人也敢起这个名号。
“太极宫为皇家道观,平时除了皇族中人,百姓极少去,如果不是皇族中人。
“通天道长曾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被封为国师,我被绑昏迷前,见到他,他那上狭长的眼,我毕生难忘,我暗地里查了他数年。”
“这世间除了皇族中人,谁敢让通天道长做下这等违逆之事。”
成寒兵说完这些,神色间带着无限恨意。
沈凌鹤神情疑惑,一字一句问道:“你居然也被送到太极宫,还记得通天道长。”
“我外祖父家三代习医,我自小拿药当零嘴,他们那些迷药,在我面前不过小儿科,若不是被掳走,我这辈子定然仙壶济世,何至于落草为寇。”
“那你可曾听到那道长说什么,他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沈凌鹤眼神紧紧盯着成寒兵。
成寒兵奴隶回忆往事,思索良久,摇摇头,“那个通天道长只捏着我的下巴,说我根骨不行,其余的便没说。”
沈凌鹤失望地低下头,成寒兵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当时,和我被绑的一个女童身份不一般,好像是什么侯府的小姐。”
“晋侯的女儿,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沈凌鹤追问。
“我只记得她眉间有颗红痣,我听到咔嚓一声,她好似被人拧断了颈骨。”成寒兵说完这话,觉得背脊发凉。
当时他太小了,后来他进了红月阁,才知道,那恐怖的咔擦声是捏断颈骨的声音,也因此,他极为害怕徒手杀人。
“那你可知道是何人杀了那个女童,你看见那人的长相吗?”沈凌鹤一把抓住成寒兵的胳膊。
成寒兵被沈凌鹤抓住,立刻回忆当时情况,絮絮叨叨说道:“我…没看见,当时我不敢睁眼,只听见有人抓走那个女童,她呜呜哭泣,随后便有人说话,再然后咔嚓一声,我便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童。”
沈凌鹤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冷静下来,便解释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女童是晋侯的女儿,晋侯一家因为女儿的死,家破人亡,他的侄子和我一起在查当年之事。”
“那个韩冉屏,他就是当年绑走我的凶手,我在审问他时,他也提到当年多名孩童就是送到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