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鹤微微贴近她,湍急的河水声也掩盖不到自己心跳,不由得感叹只这转瞬之间,他从地狱逃回了人间。
他语气淡淡,心中却波涛汹涌,“你方才为何一直抓住我,你自己不怕吗?”
林云舒听了这话,感觉到身后之人温热吐气说话的气息,也没多想,答道:“我看得出,你不会游水,而且怕水,我不一样,我会游水,那种紧急情况下,我当然得拉住你,不然你性命难保。”
雨渐渐下小了,前面路口处,曲星辰带着几个庄家汉子打扮的村民,等在一旁。
曲星辰见沈凌鹤也林云舒平安无事,心中担忧才放下,他细心地找到拿了两件披风,递到沈凌鹤手中。
“还好你们没事。”
沈凌鹤与林云舒下了马,他接过披风,先递到林云舒手中。
“别担心,我们没事。”
曲星辰见沈凌鹤脸色虽白,神志清醒,看上去并无大碍,想来他这回该是有惊无险,便也放下心来。
几人一同回到,村中靠山处的一户村民家中休息,曲星辰拿出银钱,打赏了那些跟随他们前去救人的庄稼汉,虽说他们没能帮上什么忙,但钱还是不不能少了他们的。
几名庄家汉接过银袋子,在手中掂了掂,低着头也没多话,默默相互离开了。
沈凌鹤莫名觉得他们的反应古怪,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转念一想又觉得山野村中的村民庄稼汉,可能比较木讷,也就没放在心上。
很快,曲星辰领着沈凌鹤几人到了这个叫小梁村的村子,他们选了小梁村最靠外的一户独家小院家中住下,之所以选中这户人家歇脚。
一来,是这家院子靠外,出发去往赵家村方便,二来,出于同情,这户小院主人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病怏怏的孩子,他们住下可以留些银子,改善他们母子的生活状况。
到了院子里,只见穿着粗布衣衫的身体佝偻的农妇,端来几碗姜汤。
“几位贵人,咱这村子穷,没说什么好的吃食,先喝些姜汤驱寒气。”
此时几人已经换好衣衫,沈凌鹤接过姜汤,端给林云舒,轻声细语道:“你身子弱,快喝些姜汤,驱寒。”
林云舒点头示意,接过姜汤,看着外面又下起的暴雨,不禁担忧起来。
喃喃说着:“这山中的雨水不断,怕是又要涨水了。”
农妇目光呆滞,声音嘶哑得像个老妪,“小哥说得没错,今年雨水比往年来得早些,今年咱们这些穷人家,怕是又要吃不饱饭了。”
“这位大嫂,你说赵家村离你们还有十里路,不知那里的村民过得怎么样。”
曲星辰将赵家村打听到的事一一都禀报给了沈凌鹤,他已经知道了左凉州的州府大人带着好些人留在赵家村避难。
农妇也未抬头,找来破盆接屋中的漏雨,叹气说道:“赵家村倒是富裕,我们村有个妹子嫁到那里,听说吃穿是不缺的。”
“那里有座山神庙,保佑着村子里的人,不受难,不遭灾,那里好啊!好啊!”
说完这些,农妇无奈般叹气,将他们喝完的陶碗收到厨间,还不忘叮嘱几人,山中多半下雨水会伴随着塌陷,几人的雨停之后才能继续赶路,不然遇上泥石流,能将人无声无息淹没在山上。
林云舒与沈凌鹤经过落水一事,知晓这自然灾害的恐怖威害,断然不敢再冒着危险前行。小命要紧!断不能冒然前行。
眼看这倾盆大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沈凌鹤吩咐曲星辰、阿霍先行休息,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几人都已身心疲累,趁此机会,也好养足精神,等到天气好时,也好出发。
外面的天,仿佛是被凡人捅了个窟窿,雨水直接灌入人间。
沈凌鹤就这样站在屋檐下,陪着林云看着外面的大雨倾泻。
他盯着大雨,眸光却温柔起来,说道:“方才,多谢你方才将我从河中救起,你又救了我一次。”
接着,他眼底沁出暖意,直直看向林云舒,心中无言道:多谢你及时出现,牢牢抓住了我,犹如当年那般,再一次将我从地狱拉向人间。
面对周身温柔的沈凌鹤,林云舒转身望向他,疑惑地问道:“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也救过你吗?”
这次,沈凌鹤不再纠结,过去那段痛苦,讲述那年澜山寺的经历。
“当年我刚逃出深渊,我拼命逃,拼命跑,直到遇见了你和你的乳母,救了我。”
“当时你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你还是向你乳母求情,说让我躲在你们的马车里,让我活命,你乳母给我送过粥,送过药。”
“你或许不知道,自我离家之后,我每日活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也只有在澜山寺的那一段日子,我才觉得我像个人。”
沈凌鹤轻轻地诉说着过往的每处细节,那是他黑暗过往中遇到的唯一星光,是他每逢午夜梦魇之时,支撑他要走出来的信念。
林云舒被沈凌鹤说到的这些,惊得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那时的她,病得迷糊,根本不记得自己救过这么一个人,只记得自己差点要死,只记得奶娘悉心照顾自己,只记得窗台上的那些花。
“原来那些花是你折的,我还以为是奶娘送来给我的,其实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自己要死了。”
“我那时只希望你能替我好好活下去。”
这次,沈凌鹤仿佛猜到了林云舒的话语,他云淡风轻声一笑,看向林云舒。
“我知晓,那段经历于你而言也是痛苦的,
其实,在过去很多年里,我一直活在见不得光的暗夜里,直到那次遇见了你。”
“我寻你多年,再见你之时,你站在衙门门前,与那地痞无赖对峙,你母亲待你并不好,周君安算计你。”
“我想明白了,我只是想守着你,看着你平安喜乐就知足了。”
沈凌鹤这话是在表明心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