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舒抬眸,疑惑地看向杨氏,“按道理他该帮周君安说话的,替他遮掩一二,可我却觉得他像是有意针对周君安。”
肖言生回久安城,目的就是听说了玉笛被盗,想寻回他叔叔晋侯的听空玉笛,他理应去求昔日的好友周君安才是,毕竟他是侯府公子,底下有人父亲有权。
可他今日表现,背道而驰,反倒像是故意拉周君安下水。
杨氏了然一笑,说出了一件林云舒不知道的事,算是为她解了心中的疑惑。
“肖公子会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当年晋侯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堂妹被绑架时,是你父亲给找回来的,虽然说只找回一具尸身,但好歹也让肖小姐入土为安。”
“第二个可能,跟肖周两家的恩怨有关,当年晋侯因为女儿出事,丧妻丧女,以至于神志失常,听说他会上街抢别人的孩子,这消息也是周伯侯说出去的,后来他就替代了晋侯的位置。”
林云舒听了,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消息,惊叫道:“所以,自那之后周伯侯府如日中天,而晋侯府就此败落,肖家人从此也远离朝政,他们之间其实是有仇的。”
杨氏目光幽暗,叹气道:“此消彼长,世家大族出身的人都不简单,相互算计,实属正常。”
这夜,引出多少见不得人的隐秘往事。
翌日,久安城里,南向街的百姓突然发现,十余年没打开的晋侯府大门,今日居然打开了大门。
像是有喜事般,又像是要迎接贵客的到来,府门前重新挂着大红的新灯笼,侯府下人在门前勤快地洒扫着。
沈凌鹤下到马车,望着眼前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府邸,感叹道:“多少年了,自从晋侯病故后,自我归来,就未曾见侯府的大门打开过。”
他昨日收到肖言生的请帖,今日一早便坐马车,沿着素洗河,绕了三条街,来到晋侯府,望着府门口高大的石狮子,脑海中闪现过一些破碎热闹的画面。
此时,穿着一身华丽飞鹰长袍的肖言生,迈着轻快的步子前来迎他。
他先拱手行礼,带着几分喜悦之色招呼道:“沈师弟,你来得最早。”
他见如今已然成年的沈凌鹤,上下打量了一番,用力地拍了拍他肩膀,感慨道:“当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叔叔寿辰上,那时,你还是个稚气小儿,身量还不到我腰间。
“现如今你长得都和我一般高大,时间过得可真快。”
沈凌鹤头脑中的片段,这才有了些具体的映像,当年父亲带着自己来侯府喝酒,他记得那时候府门前宾客如云,热闹无比,当时晋侯府何等风光无限。
现如今,面前这朱红大门都斑驳不堪,门前再无他人。
说话间,肖言生热络地迎着沈凌鹤进到府里,领着他在府中转了一圈,说着当年的那些往事。
沈凌鹤见侯府除了自己再没来其他宾客,便轻声问道:“肖兄,难得回城,怎么不多邀些人前来热闹热闹。”
肖言生听了这话,神情怅然若失,语气低落几分,“我下了十余张请帖,请的都是我父亲和我叔叔相交多年的世家,可来的只有你一个。”
沈凌鹤被这话刺得眼红心痛,见肖言生眼中失落万分神情,他郑重地说:“肖兄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常来。”
听了这话,肖言生眼中露出一抹欣慰,又拉着他来到一个院中,指着一棵海棠花,说道:“你记得吗?当年你最是喜欢这株海棠花树,自己偷偷爬到树上,急坏了你父亲和我叔叔。”
“后来还是我堂妹发现了你,哥哥,哥哥的叫你,这才发现了你。”
他们前后脚走到海棠树下,沈凌鹤抚摸着面前的海棠树,抬头望向那满是花苞的树枝,心中惆怅万千。
他弱弱呢喃,“是吗?我不记得这事了,我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不记得儿时过往的美好,不记得他曾经也是个调皮捣蛋的顽童,不记得父母眼眸中的期盼的样子,一切好像都是灰蒙蒙的,让人怎么都想不起。
“只可惜海棠依旧,我却不再是少年。”
二人缄默不语,自顾自地在心中默默追悼过去的那些故人和往事。
“公子,你要的酒给您端来了。”侯府下人打破这份寂静。
肖言生这才露出笑脸,招呼沈凌鹤坐到屋内,给他斟酒。
“这可是我从昨日命人从树下挖起来的女儿红,我之前说要挖出来,我父亲还不让,可如今你来了,终于可以喝上了。”
在久安城,父亲在女儿出生时命酿酒匠人酿下十余坛上好的女儿红,然后让人埋在树下,等到女儿成年嫁人时再命人挖出。
届时父亲和女儿喝上一杯女儿红,话别父女情分,再和女婿喝上一坛,以续翁婿之情。
“你可能不知,当年我叔叔与沈太师极为要好,他喜欢钟意你,说等你长大了做他女婿,只可惜,要不是那一场变故,我们会是一家人。”
说到此处,肖言生呆滞地握着手中的酒盏,眼中泛着红,最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沈凌鹤注视着肖言生,久久不语,最后他连喝了三杯酒,酝酿许久才说:“所以,你此次回城,就是为了当年之事而来。”
“难道,听空玉笛丢失的消息,不是沈师弟派人特意传到肖家,引我前来的吗?”肖言生抿嘴淡笑。
“肖兄都知道了。”沈凌鹤低眸不敢看他。
“我当然知道,因为听空玉笛根本没在我叔叔的棺椁里。”肖言生直视沈凌鹤,眼中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