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派这样的人,去潜伏在大梁各境,想法简直一目了然。
他想打造一股既不属于内阁,也不属于武将集团的势力,并把这些势力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林重寒一时默然。
她想了想,又问:“你这样直接暴露在我面前,会不会对你的任务造成影响?”
“会,”连二毫不犹豫地点头,“等苏州城稳定下来,其他人会来接替我的位置。”
他补充一句:“郡主属于皇室成员,所以在有危险时,我们必须要救。”
“皇室成员?”
林重寒失笑地摇摇头:“这你可打错了算盘,我虽然是郡主,但却没有皇家血脉,而是普通的臣子之女。”
连二没说话。
见状,林重寒也没再多说。
她上下打量着身形并不强壮,武功却十分高强的连二,突然开口,问:“我若是现在想习武,不知可来不来得及?”
连二的表情有一瞬间出现了空白。
“我……”他张张嘴,神色中难得出现了些迟疑,“来得及是来得及。但郡主是女郎,现在身子骨也已经定型,恐怕只能自保。”
林重寒却痛快地直接点头。
她说:“本就是为了自保用,我现在这个年纪,想也知道不可能会变成绝世高手。”
说完,林重寒示意连二站起身,又亲自捧起一碗茶,端到他面前。
永乐郡主笑着调侃了他一句:“既然你教我习武,那这盏拜师茶,你可得喝了。”
低头看着这杯茶,连二还能从中窥到自己的倒影。
他回想起自己过往人生中经历的诸多困难磨炼,觉得当年生吞毒药,都比不上眼前这盏拜师茶来的让他纠结。
但连二回想起师傅的交代,只好喝下这盏茶。
“郡主现在应从内功开始习起,”他的耳朵尖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通红,“再配以勤加锻炼即可。”
连二生怕对方又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只得匆匆丢下一句“等下臣送来秘籍”后,就等他走了,一旁站立的春日遂上前来替主子收拾茶杯。
“姑娘,”春日疑惑地歪头,“奴婢不明白。老爷和大爷也都是习武之人,姑娘小时候怎么不找他们学呢?”
听到这话,林重寒想起自己年幼时经历的那段岁月,难得有些无奈。
就她爹和大兄溺爱她的那性子,她当时才刚学了个皮毛,他们二人就狂赞她是“武学奇才”、“根骨奇佳”云云。
年纪尚小的她,那时实在忍受不了这些闭着眼睛说出的夸奖,所以最终干脆选择了放弃。
想到这里,林重寒突然有些想念正在剿匪的林一舟。
她不由喃喃道:“哥哥啊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苏州城外的灾民情况逐渐被控制,只是情况虽然已经控制,但死的人却仍旧不少。
最后这批灾民里,竟然只有十之一二硬生生地扛了过来。
林重寒原本已经做好了,其他地方的流民前来投奔的准备,但令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后面她居然只接纳了一批新流民。
修炼完今天内功的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身体比半个月前轻盈不少,脚下更有力不说,力气也比往常更大些。
更主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轻功,可以随意地飞上屋顶。
林重寒站在庭院内仰头看向屋顶,想起那天她和顾青璋共同在屋顶度过的月夜,心里的那股惆怅和思念更加绵长。
“何当共剪西窗烛……,”她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忽而又想起一事,“春日,前几日侯爷送来的药材,可曾全部用完了吗?”
春日摇头:“回姑娘的话,这倒不曾。苏州城内的药材都还没用光呢,只能说姑苏果真富裕。”
林重寒点点头:“既如此,你清点一下药材吧,等苏州的瘟疫过去,看这批药材还能不能用在其他地方。”
“哎。”
练完武功,林重寒去沐浴洗漱一番,就带着人拎上绿豆汤,照例去城门外转转。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一开始未感染瘟疫的流民逐渐靠着自己的努力攒下不少粮食,还有部分木匠或是铁匠,已经凭借着自身的技艺搬去了苏州城内。
她这一路走来,发现此地竟然还有几个人在摆摊卖货,并且苏州城内还有不少人特地出来买东西。
捏糖人的老人一看见林重寒,就连忙走过来,递给她一只小糖人。
林重寒低头一看,发现上面居然是个和她神情模样有几分相似的糖人。
“还劳动您给我专门捏一只,”她含笑着收下,“多谢老丈。”
老人看她喜欢,自己也笑起来。
“郡主喜欢就好,”他的牙齿已然掉了好几颗,可精神却不错,“老头我之前打死也想不到,还能有机会再捏糖人呢。”
林重寒低头一口咬掉糖人的脑袋,抿唇一笑。
她在走到流民营之前,三两下吃掉糖人,接着戴上厚厚的面罩,确保自己没有皮肤裸露在外。
但林重寒却并未进营,而是绕过营帐,来到前方的一片空地前。
这里驻扎着不少官兵,他们每个都全副武装,武器被擦得锃亮。
“辛苦了,”林重寒让人送上绿豆汤,“眼看着天就要热起来,可要防着中暑。”
此地离难民营有很大的距离,官兵们也都纷纷取
面罩取下后,一张张面孔上是被闷出的红痕和细疹。
林重寒注意到这点,说:“等有空让孙神医给你们开个药方,这大好年华的男儿郎,万一因此破相,讨不到媳妇儿怎么办?”
男人们嘻嘻一乐,也不说话。
“郡主可别说了,”其中一个官兵吐槽,“您是不知道孙神医现在脾气有多大,真是逮谁骂谁。”
另一个正坐在地上打开漆盒,去拿绿豆汤,结果看见碗内的东西却“噫”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吐槽的那个官兵住嘴,伸长脖子去看了一眼,“坏了,这怎么是正儿八经的苏州绿豆汤啊?”
林重寒看了眼瓷碗,里面装着绿豆、糯米饭,甚至还有些冬瓜糖,金桔和蜜枣。
她迷茫道:“这不就是你们苏州人喝的绿豆汤吗?”
结果那官兵却面露嫌弃:“苏式绿豆汤,我才不喝,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