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南岳

顾青璋下了水,他扒开通水口,把尸体从水中弄了出来。

岸上的二人凑过去,端详片刻,惊讶道:“从衣着装扮来看,此人应该非富即贵,是个人物。”

得出结论的兄妹二人面面相觑,知道这背后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真不该在苏州城多留的,”林世镜无奈地扶住额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糟心事,实在是太多了。”

之前卷入方重一案,他和妹妹的身家性命险些交代在亳州,没想到现在刚来苏州没多久,又遇上这种事。

正在拖尸体的顾青璋爽朗一笑:“这不也挺好,省的我们这一路烦闷难解呢。”

林重寒眉头忍不住一跳,他这动作再配上他满脸灿烂阳光的笑容,实在让人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割裂与毛骨悚然之感。

林世镜更是不着痕迹地往她那里挪挪,小声地跟她说话:“我就说吧,顾青璋这个人表面温文尔雅,实则——”

话音还没落下,拖着尸体上岸的顾青璋“啪”地一下把尸体往他身旁一扔,暗藏威胁地问:“林二,说什么呢?”

林世镜迅速且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在跟重寒商量,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我看看,”顾青璋仔细检查尸体一番,“他死的时候不长,脸还没被泡变形,看情况应该是一个年轻男性。”

“我找了一圈没发现哪里有伤口,有可能是失足落水,”他补充道,“但并不排除其他可能,总之,咱们还是尽快报官为好。”

众人一致表示赞同,并且遣小厮去苏州的衙门报官。

衙门的人来得很快,也许是看出他们三人的不凡,来的人对他们都很恭敬,问话时也比对普通百姓要小心不少。

赶来的仵作刚准备去检查尸体,却在看到死者脸庞的时候惊叫出声:“大人,死的人好像是南家的那位嫡长子南岳!”

查案的小吏神情变得严肃,他对顾青璋一拱手,说:“失礼了,兹事体大,下官恐怕要先去知会知府大人。”

趁小吏离开时,顾青璋和一旁的衙役聊起有关南家的事宜。

衙役见现下也无事,索性就跟他说了起来:“这南家是整个姑苏府都有名的制香世家,他们家有一祖传秘香,更是年年都上贡给宫里头呢!”

林重寒侧耳倾听,她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她对官职的了解,知府相当于苏州的顶头人物,南家再富可敌国,也不至于为此惊动知府。

顾青璋明显也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问了。

“贵人您恐怕是外地来的,”衙役摆摆手,“这南家若仅仅是皇商也就罢了,可据说他们家在京城里还有大人物保着。”

“前任知府上任时,曾想强逼南家交出秘香配方给他,不料南家不仅没交,那大人还因此被贬官。”

衙役说起这件事时唏嘘不已:“听说是从咱们这富庶之地,直接贬到苦寒的北境。”

过了片刻,小吏又匆匆地回来了,只是这次背后还跟着一长串的人。

林重寒观察他们一番,发现他们都养尊处优、衣着华贵,应该是这位南岳公子的家里人。

“儿啊!”

其中一个中年妇人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后,直接猛地扑过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打落在地上。

另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人也跟着她跪在地上,默默用手帕拭泪,她应该就是南岳的妻子。

身后的有一年轻男子相貌英俊,长得和死者有几分相像,他神情悲伤,但还存着几分理智,先上前谢过三人。

“如果不是阁下,”他说着说着也难以抑制地用袖子擦擦眼泪,“我兄长不知还要在这冰冷的河水里泡多久!”

顾青璋示意他不用多谢。

此时仵作站起身,问:“南小公子,你还记得你兄长是什么失踪的?”

“记得,”南小公子点点头,眼眶通红地开口,“大概是几天前,有人请我兄长去赴宴,结果从那天起,他就不见了。”

林世镜正示意下人把烤鱼收拾收拾扔掉,听到这话后,他抬起头,诧异地问:“失踪几天,你们家都没人报官吗?”

地上跪着的妇人却抬起头,她哽咽着说:“不是不报官,实在是那天家里收到夫君的书信,他说自己要和人出远门一趟,所以才……”

此时南二适时补充:“我哥哥之前经常出远门,所以家里才没人起疑。”

仵作简单勘查尸体,说:“南岳公子身上没有伤痕,某猜测应该是喝醉了酒,不小心失足落水而死。”

然而他话音刚落,南家的三个人却齐齐开口,坚决道:“不可能!”

南岳的妻子:“夫君会凫水,溺死的可能性并不大。”

“我和哥哥以前盛夏时,经常会下河凫水,”南二跟着补充,“他也有几次微醺着下河,但根本没什么事。”

仵作却摇摇头,说:“也有可能是南岳公子酒喝多了,要知道,在烂醉如泥的状态下,就算是会游泳的人,也很难游上岸。”

他说得并不错,在场的几人也都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些类似的传闻,只是南二却始终不相信他哥哥会溺水而亡。

林重寒早饭的烤鱼还没吃几口就发现一具尸体,现在真是又饿又累。

“既然你们谁都说服不了谁,”她提议,“不妨让仵作解剖一下,看看他肺里有没有水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正在儿子尸体旁边哭的妇人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重寒,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似乎是想咒骂她,但顾及到林重寒的身份,又强行把话咽了下去。

她转而迁怒般的骂身边的儿媳:“你个没脸没皮的扫把星,还有脸在我儿子旁边哭,娶你入门没多久,就克死了我的儿!”

她骂着骂着还不解气,竟然直接扬起手扇了儿媳一巴掌,把她硬生生地打趴下了。

“娘!——”

南二惊叫一声,他连忙上前去扶住嫂子。

这出闹剧让林重寒蹙眉,她虽然同情对方白发人送黑发人,却看不惯她硬把她儿子的死怪罪到儿媳身上的行为。

“这是私人宅邸,”她冷声开口,“如果没事就别打扰我们。你再出言不逊,我让人直接把你儿子尸体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