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静观其变

被奕劻这么突然近身,荣禄的手臂条件反射般地抖了一下,茶水也洒到了自己的腿上,是一口茶都喝不得,索性将茶杯丢到桌上,站起身来,苦口婆心地对着奕劻说:“我的庆王爷啊,现在局势还不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你怎么能自乱阵脚呢?

你要是这时候去找皇太后,且不说皇太后会觉得你轻浮,就连皇上都要对你怀恨在心。现在皇太后好不容易放权给皇上了,皇上现在就希望咱们能一心遵照他的旨意行事,不再去劳烦皇太后,你明白吗?”

奕劻:“那?咱们今后都要听皇上的?那不是要得罪皇太后了吗……”

荣禄拍拍奕劻的胸脯说:“当然不是,只要咱们内心知道是谁的人就行了,现在当然要听圣上的,只要皇太后出山,咱们就是皇太后的人。皇太后现在是放政不放权。咱们只要记着,大清,就目前,还是皇太后的天下。”

奕劻:“那咱们现在要干什么?”

荣禄:“还是那句话,静观其变,先看看清流派跟那群维新派如何争斗,我们再伺机而动。”

奕劻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说:“荣中堂果然高明。看来,现在朝堂屹然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我等一足,清流一足,维新派一足。”

荣禄笑了起来,“王爷漏算了一条腿了。”

奕劻:“荣大人指的是?”

荣禄:“你可别忘了,这背地里,还躲着一个神通广大的醇王爷呢。”

奕劻则不以为然地笑了下说:“我看他跟那个康有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醇王爷抬举他,处处为他铺路,可是这小子倒好,不仅不表亲近感恩之意,反倒是泾渭分明,有意疏远,我要是醇王爷,肠子都悔青了。”

荣禄:“醇王爷素来有识人之明,康有为是什么人,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早就料到了康有为会有今日这般举动,何来后悔?”

奕劻:“既然不是为了拉拢康有为,那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图个啥?”

荣禄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王爷你想过没有?要说到变法,从创立商办衙门,再到创建新军,他自始自终都走在变法维新的最前沿;

可是,为何等到朝廷变法之雷声最为响亮的时候,他本人确实滴水不漏,置身事外,放佛这事跟他毫无关系?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

奕劻:“人家不是说了吗?要致力于工商业的发展,人的精力本来就有限,我看呐,单单就商办衙门那些差事,就够呛的了,他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些。”

荣禄:“非也,老夫倒是觉得,不显山不露水,反而才是最可怕的。这平湖底下,一定是暗流涌动啊。”

奕劻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哎呀,荣大人,你过虑了,他现在连军机大臣跟总理衙门大臣这般核心的职位都不要了,不争不问,没有掀起风浪的那种心了。”

荣禄:“王爷,你别忘了,他的亲信慕容湛现在可是赤焰军的练兵大臣,而且营地就驻扎在朝阳门下。”

奕劻:“慕容湛的官职,是皇上钦定的,他现在已经成了皇上的人了,再说了,那军权是当初人家自己不想要的。”

正当荣禄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奕劻直接拉着他的手说:“哎呀,荣大人,咱们现在最主要的威胁是那些得势的维新派,还是先好好想一想怎么对付应对吧。明日朝堂之上,我们要怎么说?”

荣禄则是不慌不乱地说:“什么都不说,静观其变就是了。”

奕劻:“静观其变?什么都不说,这话全让康有为说了?那今后这朝廷不是他一人说了算?还有我们的事吗?”

荣禄则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不与他争,自然有人与他们争。”

奕劻:“谁人?”

荣禄:“真正该急的是那些清流党。皇上如此看重那些维新派,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清流。而我们是皇太后的人,投鼠忌器,皇上即便要培植自己的心腹,也不会先拿我们开刀。”

奕劻:“要是连清流那帮人也不争呢?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康有为等人?”

荣禄:“不可能,那些清流最是顽固,凡事都要追求个名正言顺、是是非非,美其名曰气节、正道,实际上,就是怕维新派取代了清流派的位置罢了,康有为等人要崛起,清流官员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奕劻这才停下了他那局促不安的双腿,坐到椅子上,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那咱们就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吧,坐收渔翁之利。”他大笑起来。

荣禄也跟着笑,“王爷,我这下可以好好喝口好茶了吧?”

(翌日,太和殿上)

光绪将召见康有为的场所定在了太和殿,足以见光绪对此人的重视,以及对今日朝堂辩论的期待,他心里正默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正好借康有为来展现自己变法的决心。

王公大臣们心里越是着急,他心里就越是兴奋,他们心中得到危机感越强,就越能敲打他们,给自己立威。

此刻的光绪还没有意识到,他这手小算盘敲得还是不利索,从朝会开始之后,局面就一步步地朝失控的方向发展。

朝中的三品以上大员都依次而坐,一脸肃穆,他们当中。或摩拳擦掌,准备用唇枪舌剑大干一场;或兴致勃勃,准备置身事外,欣赏一场即将登场的好戏。

太监:“皇上有旨!召康有为觐见!”

很快,康有为便昂首挺胸、迈着自信而洒脱的步伐,步入大殿,他今日也是有备而来的,虽然身无利器,可是心间却已经将满腹经纶化为刀枪剑戟了,势必要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