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洸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冷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我们拼尽全力,为国人守护着希望,守护着信仰,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个错误?那你告诉我,即便是我们活着逃出这里了,我们今后又该为何而战?”
慕容湛:“你在明知道我们会输的情况下,还要死守着那一点仁义不放?难道,这群跟你摸滚带爬、出生入死的弟兄,就不比那些普通的百姓重要吗!
你能不能醒一醒,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心中坚持的信仰,在这个浑浊不堪的世道里,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为了打这场战争,我们得牺牲多少人你知道吗?前线的战死,后方的饿死,那些你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多少人都在现实的泥泞里翻滚挣扎着!
但这就是命运!国家与民族的命运,决定了他们个人的命运,他们生存在这个世道,身为这个国度的一员,这就是他们应该承受的,你不能妄想着去左右他们的命运,那是不切实际的!
你要想改变这个时代,扭转我们国家的轨道,那就要有所牺牲,这些都是你、我,还有他们应该承受的代价!”
载洸沉思着,表情十分的痛苦挣扎,像是在苦苦冥思着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有答案的哲学悖论,他颤抖着嘴唇说:“可是……白羽啊,没有什么答案值得人付出生命,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因为这个时代而死吧?
我们一路奋战,不就是为了给每个人都争取到一个活下去的权力吗?我不讲什么仁义,什么道德,我也不讲什么理想,什么信仰……
我就……我就希望事情是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就算是我们最终失败了,但至少我们是倒在实现理想与使命的道路上,我们自始自终都在贯彻我们的信仰。这不就是我们赖以为生的动力吗?”
慕容湛:“你晓得因为你这份愚蠢而虚无的信仰,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载洸:“你们难道就不好奇日军是怎么打到这里来的吗?我很好奇,我就一直想不明白,即便是想明白了,还是觉得很滑稽,很不可思议。
你说他们武器有多么先进吗?并不是,他们有的,我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是因为他们的人数众多吗?那就更不对了,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啐死他们了。
难道是因为战术?这小日本哪有什么战术,永远都是那一套,先来个炮火准备,再来个集群冲锋,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实在不行,就边冲边轰,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可是,他们就凭借这一点垃圾战术,从鸭绿江一路势如破竹,如秋风扫落叶般,短短一个月就打到了旅顺。这是为什么呢?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吗?
我很好奇,我一直在冥思苦想,总算让我想明白了,不是倭寇太强,而是咱们自己太弱,不仅弱,而且没有灵魂,就像一盘散沙一样,风一吹,就全散了。
麻木、迷茫、愚昧,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他们许多人连国家这个概念都没有。所以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如履平地,就像到一处景点观光漫步一般轻松,压根就没有遭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我们在旅顺所做的一切,不正给了我们希望吗?我们在每个国人心中都注入了国魂,我们给他们铸起了一座信仰的灯塔,我们将所有人紧紧地团结到了一起,我们每个人的国魂连成一片,就铸成了一到坚不可摧的长城,在这道信仰的长城面前,日军吃尽了苦头,他们就只能仰息长叹,捶胸顿足。
你看见了吗?你所鄙夷的东西,你所认为一文不值的东西,你所定义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恰恰是价值连城的财富,是真正的百万雄师,是枪炮战舰都换不回来的精神长城!
要是我们现在自断臂膀,将这座好不容易点燃起来的灯塔熄灭的话,那我们中华大地又将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即便是我们逃出生天,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再过几十年,也不一定能再点燃这般的光明,再过几十年,日军依然可以在短短的几十天内,就踏平整个东北,甚至猖狂到几十天内就妄图灭亡整个中国!
但是,如果我们将这份信仰贯彻到底,即便是我们当中仅有一人能够活着走出这里,哪怕一人……
世人就会知道,我们曾经在旅顺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曾经,有这样一群人,无论军民,不分老幼,他们都紧紧地团结到了一起。
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谱写了一首可歌可泣的赞歌,直至最后一刻,他们也没有放弃彼此,因为他们守护着同一件东西,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以及身处其中的每个个体。
即便我们能传递出一点点的火苗,那也能燃遍整个中华大地。只有这样,国人才会开始觉醒,国家才会开始蜕变,民族复兴才有希望。为了达到这个理想,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众人听着载洸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语,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慕容湛转过身来,伸出的手指还在载洸眼皮子底下不断颤抖了,久久,他才吐出了一句:“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不要后悔!”说完,便懊恼地离开了。
慕容湛走后,载洸又抬起头来对着其他其他人说:“对于我刚才说的安排,各位还有意见吗?”
冯子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这条命就豁出去了!我等誓死追随大帅!”
众人:“我等誓死追寻大帅!”
载洸:“好——有大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缓缓地走到台上,又转过身面向众人,“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带大家平安回家。接下来,我将对撤退事宜进行部署,各部皆听我的计划行事……”
轰轰烈烈的旅顺大撤退,即将在这块血泪之地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