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光绪召集一众军机大臣在养心殿进行朝会议事。
众臣:“臣恭请皇上圣安。”
光绪:“台下的各位,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几朝元老,要么就是后起之秀,都是劳苦功高的人。不必跪奏了,来人,赐座。”
众臣:“谢皇上。”
自从奕譞称病在家休养之后,领班军机大臣就变成了礼亲王世铎跟庆亲王奕劻二人。光绪出于二人的地位和身份考虑,便先问了两人意见。
“关于朝鲜军情的急奏,在上早朝之前,朕想列位臣工皆已经悉知了,此事应该作何应对,朕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两位王爷可有良策?”
世铎:“禀皇上,老臣近日来身体抱恙,头昏眼花,遇事多有不便,此等军机大事,还是让其他几位同僚来出主意吧。”
奕劻站出来,将昨天一整天准备好的陈奏道出来:“禀皇上,依臣看,考虑到当前国情,还是主和为上。中法战争才刚打完,国家不堪重负,国库空虚,此时不应再生战端,应该休养生息,养精蓄锐才是。
朝廷自从同治年间以来,历经几次大站,抗击英法联军,平定太平军,尔后又是收复新疆,最近的一次,是中法战争。
每经历一次大战,就是国库空虚,民生凋敝。现在咱们大清国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几年太平时光,若是在此时开战,唯恐朝廷又再次积贫积弱。”
光绪:“朕也想要养精蓄锐,与民休息,造就太平盛世,可日本人不允许啊,眼下日本咄咄逼人,此战,怕是避之不及了。”
奕劻:“日本,蕞尔小邦,胃口能有多大?就算是将朝鲜丢给他,他也未必吞得下。眼下朝鲜已经内乱成那样了,连朝鲜王室都镇压不住,那日本人能管得了比自己还大的地盘?
皇上何不召回进驻朝鲜的朝廷官员,索性将朝鲜让给日本,让已经内乱的朝鲜彻底拖垮日本,这样,日本就无暇顾及大清了。”
光绪冷冷地瞥了奕劻一眼:“可是,朝鲜毕竟还是咱们大清的藩属国,这时候咱们要是见死不救,今后,如何恩威于诸邦?”
奕劻:“如果一个朝鲜能换来大清十年的太平,那这一牺牲,也是稳赚不赔啊。”
这时候,志锐站出来说:“皇上,臣觉得庆亲王此言,实乃误国误军。朝鲜是大清东部的屏障,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倘若朝鲜丢给了日本,大清也将唇亡齿寒。
届时日本的野心必定会更加膨胀,吞并完朝鲜,就想着进犯我大清的领土,皇上应当趁此机会,将日本的狼子野心扼杀在摇篮里。”
奕劻蔑视了他一眼:“一个礼部右侍郎,就敢在此夸下海口?纸上谈兵,不识军务国情,就敢说本王爷误国误军。皇上让你今日在此旁听,已经是抬举你了,识相点的,就该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就行了,别站出来丢人现眼。”
光绪的眼神漫上了一丝愤怒,“难道,这养心殿,是你庆亲王的?除了你,谁都不能说话?这么说来,那朕也得搬出这养心殿咯?”
奕劻:“臣不敢……臣只是抒发己见,若是听到不当的言语,而不出面驳斥的话,那臣就是失职了。”
光绪:“你……”
翁同龢见光绪已经动了脾气,便及时站出来说:“庆亲王,皇上今日召集众大臣议事,在场的诸位,皆是朝廷的栋梁,不以官职论尊卑,不以身份论卑贱,人人皆可言,言者亦无罪。”
那奕劻笑笑说:“皇上,此等军国大事,还是让我们这些老成持重的老臣来决议为妙。”
光绪:“老成持重未必就是好,治国还需猛药,我看志锐就是可堪重用的大才,何况,他的此番言论,甚得朕心,日本贪得无厌,如果咱们再放任日本胡作非为,他日,倭寇必定得陇望蜀,侵犯我大清领土。”
奕劻:“皇上……”
光绪:“庆亲王刚才说的话,朕会好好考虑的,现在,先让其他臣工说下自己的看法吧。”
光绪说完,将目光投向了载洸,只见他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光绪原本还以为这种场合,他一定会站出来据理力争,极力主战,而他此刻袖手旁观的行为,却大大出乎光绪的意料。没有出鞘的利剑,也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
等不来载洸发言,后党这边的人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荣禄又站出来说:“启奏圣上,眼下国库空虚,百业待兴,谁轻言开战,谁便是误国误民。
请问志锐大人,你知道,打这一战,要花去多少银子,死多少人吗?户部哪来的银子,可以支撑得起作战消耗?”
翁同龢:“既然谈到了户部,那老臣作为户部尚书,也不得不出来说两句了。眼下是太平时节,自有太平时节的理财之道,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再造盛世。
但是倘若战事不可避免,事关我大清的百年国运,为了江山社稷的安危,老臣即便是挖地三尺,变卖家产,也要想办法为朝廷筹集到足够的军费。”
荣禄:“下官以为,非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言开战,此刻,大清危机四伏,北边有沙俄,东南有英国法国,他们才是咱们大清的真正威胁,一个日本,我看兴不起什么风浪。”
翁同龢针锋相对道:“与日本这一战,势在必行,若我天朝对日本小国示弱,日后列强更视我大清为无物。我大清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人人可欺,人人可夺。
今日你对日本退让一步,献出了朝鲜。明日英国向咱们要江苏浙江呢?法国人向咱们要广东广西呢?俄国人向咱们要东北三省呢?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啊?他们哪个不比日本强大,比日本贪婪。
值此多事之秋,倘若为官者,不能舍己求仁,慷慨成义,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这才是真正的误国误军,贻害万年。”
荣禄:“翁师傅此言差矣,本官与庆亲王适才所言,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为天下黎民着想。怎么翁师傅就是舍己求仁,慷慨成义,我们两个倒成了误国误军了呢?
就算是户部能想法子凑够了军费,翁师傅能够保证这场战争就一定能打赢吗?倘若输了呢?岂不是输了我大清的体面?先让日本陷入朝鲜这个泥潭里面,消耗他的国力,咱们过几年才回头来教训他,岂不是更加便利?”
翁同龢冷笑了一声说:“日本狼子野心,夜郎自大,不知我天朝军威浩荡,且日本在朝鲜摄取无度,制造祸乱,朝鲜王室早已心生不满,百姓更是怨声载道,日本在朝鲜人心尽失。
此番,我天朝之雄兵若能天降朝鲜,以正义之师对抗不义之军,所到之处,必定如风卷残云一般,倭军闻之,无不望风而降……”
载洸跟李鸿章两人,在一旁听着帝党与后党一番激烈的辩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