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洸回到王府,脚一踏进门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精神上稍一放松,瞬间感觉身心俱疲,整个身子就软了下来,刚走到客厅,就瘫坐到了椅子上。
盛万颐走过来,边给他倒茶,边跟他汇报起了一些日常情况。
“江浙那边的织造局,已经把夏秋两季的棉布赶制出来了,足足有一百万匹,这些年产量连年增长,今年更是比去年多了三成。
年初的时候,英国人就跟咱们签了契约,他们今年特别热情,一下子订了70万匹,只要把这批丝绸卖出去,咱们就可以把之前欠洋人银行的债务,都给还清了!
咱们还剩下30万匹,这些到时候要是卖出去,咱们就能存一笔银子了!”
载洸喝了口茶水后,思虑了下说:“不,剩下的30万匹,10万匹送进宫里来,一半送到皇太后那儿去,另一半送给后宫那些主子,记得挑料子好些的上等布匹,这些主子可挑剔着呢。
还有十万匹,送给各省衙门,督抚道台各级官员都送一些,以商办衙门跟朝廷的名义,就说——是慰劳他们对朝廷兴办实业的大力支持。不要提及到我个人,免得落人话柄。”
盛万颐委屈地说道:“一百万匹丝绸,你就给咱们自个留了一成,未免太寒酸了吧。”
载洸接着说道:“我还没说完呢,剩下的十万匹,你安排一下,一半送到将士们的家里去,另一半留着,等我请了旨意组建了新军后,你再分发给各自的家属,记得一个也不能落下。”
盛万颐大吃一惊,一脸无奈地说:“好不容易赶制出来一百万匹布,结果一点油水都没给自己留。
本来以为今年行情大好,可以大赚一笔了,结果还是跟前几年一样,没赚一个子,这样下去可不行……”
载洸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后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赚钱,该打点的还是得打点。
你也不想想,咱们商办衙门让多少人眼红,却能屹立不倒,蒸蒸日上,就是因为咱们能给朝廷挣钱,让当权者都有利可图。
上面那些主子要讨好,不然没人给咱们撑腰;面,都是困难重重,无人愿意响应;
那些将士精忠报国,任劳任怨,远离家乡,更要慰劳,让他们记住你的恩情,今后才有人替你卖命。
方方面面哪一样都不能缺了呀,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可是……”
载洸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说:“别可是了,我这儿,不能存钱。
一存钱,准出事,那些清流已经是磨刀霍霍了,你稍一有漏洞,他们手里的笔杆子就会毫不留情地刺痛你的弱点。
他们就等着参咱们一起中饱私囊的罪行,他们越是按捺不住,想要扳倒我们,我们就越不给他们机会,一点火苗都不让他们找到。”
“可是……咱们家大业大,创业容易守业难,要是手里头没有一点现银,这万一今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可就要命了呀……”
载洸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胸脯说:“没事,天大的事,本贝勒替你担着。
自从我回京后,公务繁重,一直奔波忙碌,都没怎么睡,现在觉得全身酸痛,要是没事的话,我回房间小睡一会,就该到颐和园那边去了。”
“属下还有一件事要向您禀报。”
“何事?”
“京城西门那个永安当铺的掌柜,死了。”
“帮荣禄变卖宫廷赃物的那个?”
“正是。”
载洸一听,抖擞了下精神,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咱们出发去北洋的那段时间。”
“怎么死的?”
“按衙门的说法,是突发心疾而亡,属下觉得有些蹊跷,特意来向您禀报。”
载洸思虑了会,眯了一下眼睛说:“不用想了,这事定是那荣禄干的。他有把柄让咱们握在手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杀人灭口对他而言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他掌管着步军统领衙门,要想干这种事,简直易如反掌。此人心狠手辣,又对王府心怀仇恨,是个狠角色,想必今后会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那怎么办?是不是要派人去查清楚?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不用了,人家就是干这个的,怎么会让你查出蛛丝马迹来。”
载洸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会说:“这样吧——这桩案子之前还有一些知情的太监宫女,你去好好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还没被荣禄残害的幸存者,找到后好好保护起来,以备将来所用。”
“属下遵命。”
载洸脱下官服,小憩了半个小时后,换了身便服,正要起身去颐和园,盛万颐这会却来传话说:
“贝勒爷,日本公使小村寿太郎在门外嚷嚷着要见您呢,您是见还是不见?”
载洸疑惑地说:“日本公使?你可知他来作甚?”
“好像是为了日本间谍在中国被逮捕一事而来。”
“我阿玛如今告病在家休养,不处理这档子事,你随便找个理由将他打发走算了。”
“贝勒,那日本公使说不是来找王爷的,是来找您的。”
“既然是外交事务,应当去找礼亲王才是,总理衙门在他那儿,他才是首席总理大臣。”
“那日本公使刚刚去过总理衙门了,那礼亲王让他来找您,他的意思是,这日本人毕竟是您捉起来的,让您来处置这事最合适。
何况,这日常的外交事务都是贝勒您在拿主意,连那些外国人都知道,大清在外交事务上,主子您才是真正地一言九鼎。
这次出了这么重要的事,那礼亲王不擅外交,只能交给主子来交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