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载洸的侍卫走了进来说:“禀告贝勒!在慕容湛的审问下,已经查清楚了日本奸细的所有底细了。
奴才刚才带着人,将他们在刘公岛以及威海卫上的据点,全部清除完毕,一共抓了三十多号人,等候贝勒爷发落。
另外,属下还从奸细头目的家中,截获了一封准备通过商船送回日本的信,顺带让精通日文的翻译官抄录了一份,还请贝勒爷过目!”
载洸接过纸张,看完之后,突然怪异地傻笑了几声,这几声笑中表达的情绪,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捉摸不透。愤怒?滑稽?悲伤?还是癫狂?
载洸将写满字的纸张递到丁汝昌面前,说道:“丁军门,这几行字,本贝勒念不出口,还是你来吧。”
说完,载洸便回到了主座上,闭着眼睛准备听着。
丁汝昌看完,脸色一白,愣了一会儿,又弯着腰,双手将信纸回奉上,“贝勒爷,臣不敢……”
载洸拍案而起,“让你念你就念!有什么不敢的!”
“这……”
“放心吧,无论信上说了什么,那都是日本人写的,与你无关,本贝勒保你无罪。”
“属下遵命……”
丁汝昌摊开信纸,手臂不禁颤抖了下,他抿了抿嘴唇,吐了一口气,缓了缓神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念着:
“禀告日本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阁下,经属下长年累月的视察,得出以下结论:
北洋水师已经好几年没有添加一舰一船了,弹药也时常短缺,因此连日常的军事演习都无法进行,军费短缺,大大限制了中国海军的战斗力。
属下以为,现在的北洋水师,不过是一只已经快要饿死的老虎,不仅重度饥饿,还得了重度疾病。
北洋水师,上到军官,下到士兵,皆存在三个不良的风气,分别是:享乐堕落之风,弄虚作假之风,军纪松弛之风。
属下坚信!如今的清国已经不足为惧,以今日之状态,不出数年,清国将土崩瓦解。现今为我国吞并朝鲜之事,乃至征服清国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若欲使清国于阵头乞降,须先以我国海军击败清国海军,攻占北京,擒获清帝。当下,应当督促日本内阁,遵循《清国征讨方略》之政策,加快对清作战步伐。
以上。”
丁汝昌念完之后,在一旁憋足了气的载洸狠狠地锤了一下石柱,浑厚的撞击声,像是穿透了在场每个人的身体一般,让每个人的内心都为之一震。
丁汝昌急忙跪了下去,不敢作声,北洋水师治军不力的现象,就这么被日本奸细给记录了下来,传回到了日本政府的手里。
此刻,北洋水师不堪入目的一面,竟赤裸裸地将展现在一纸书信上。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不仅有辱北洋水师的军威,还让自己这个北洋水师提督颜面扫地。
更严重的是,这份信件一旦传到了朝廷那边,惹得龙颜大怒,他头上这顶北洋水师提督的帽子,想必就要不保了。丢官事小,弄不好,自己的项上人头就要落地了。
没想到载洸并没有当场治他的罪,只是缓缓地从他手中拿过信件,将信件敞开来,对着
“看见了吗!就在你们醉生梦死、腐败堕落的时候,日本人,已经在谋划着如何攻进北京,俘虏我大清的皇帝了!
而你们!身为北洋水师的将领,一个个的,竟然没有丝毫觉悟,没有一点点的羞耻之心!
这种时候,还在想着为方伯谦求情,还在担心着,自己做的那点丑事,会不会因此东窗事发,祸及自身。可悲!可恨!可耻!
你们现在,但凡有一点身为统帅,身为军人的自尊心,就该无地自容!自惭形秽!就该奋发图强,改天换地!
而不是在这里,为了一己之私,甘愿眼睁睁地看着北洋水师藏污纳垢,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载洸恼怒着,脖子上的青筋已经爆开了。
面对着载洸的一顿训斥,底下的人没有一个不胆战心惊、五味杂陈的。
载洸闭着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缓和了下情绪后说道:“看看吧——看看吧,看看你们在日本人眼里,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一只快要饿死了的猫,还是只病猫。日本人,已经将炮口对准了你们了,你们再不幡然醒悟,知耻后勇,就等着,做日本人的俘虏吧——”
接着,载洸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举动。
只见他朝身边的十一郎使了下眼神,示意他取来火烛,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一纸充满屈辱和罪行的信纸,一点点烧成了灰。
载洸看着燃烧的火焰,慢悠悠地说着:“我烧掉这份信,不是为了销毁什么,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可能当它不存在,而是希望,这字字诛心之言,能一笔一划地刻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咱们北洋水师,是咱们大清国的门面,这脸,你们丢得起,朝廷可丢不起。”
他又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后说:“罢了罢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本贝勒都可以既往不考究。
只要你们今后能够知耻而后勇,时刻谨记今日之屈辱,卧薪尝胆,团结一心,为咱们的国家和百姓争光,也为你们自己争光。
是要作他人膝下的俘虏,还是当国家和民族的英雄,你们自个掂量掂量吧,多说无益。”
方伯谦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正打算要磕头谢恩,没想到载洸却朝他投来刀光剑影般的眼神,阴沉沉地说道: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你!方伯谦!如果不杀你,本官又怎么向百姓交代,向朝廷交代!你方伯谦——本贝勒今日一定要杀!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儆效尤。来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