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过于清醒,便是孤独

盛万颐被他们两个的对话弄醒了,他也想多睡会,所以只是闭着眼睛,轻声地说道:“你懂什么,主子那是心系天下,看日出,那是闲人才有的心思。”

娟儿听完说道:“管那么宽干嘛,整天想那么多,不累么?给自己找那么多罪受。闲下来的时候,看看日出,品一壶好茶,喝几口小酒,人生多惬意啊。”

载洸听完,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作答,静静地在那听他们两的对话。

“贝勒岂是那种碌碌无为之辈,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你啊,是不会懂主子的心思的。”

娟儿舔了舔被海风吹干的嘴唇,将头一斜,轻靠在载洸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说:“做什么鸿鹄,我就喜欢做那小燕子小麻雀,来去自如,逍遥快活,自由自在……

天下那么大,你一个人,哪操得了天下人的心,不要太为难自己,累了就睡会嘛,你这样子,我们会心疼的。”

"是啊……我们会心疼你,你也睡会吧……"

载洸望着眼前渐渐腾起的红日,笑了一声,淡淡说:“我也想这样安静地看会日出,也想累了就坐,困了就睡……

可是,我毕竟,看到了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意识到了其他人意识不到的将来,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因果;一个人,一旦过于清醒的时候,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沉睡过去了。”

他们二人没有回话,载洸轻轻别过头来一看,只见他们二人又熟睡过去了。

他温柔地撩了下娟儿那跟睫毛缠到了一起的发丝,轻轻地扶起的她的头,靠在盛万颐的背上,然后轻轻说了一声:“睡吧……睡吧……”

载洸悄悄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轻轻地盖在两人的身上。

这时,载洸的下属审完日本奸细后,回来跟载洸汇报,“禀贝勒!”

“嘘——”载洸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随后往前走了十几米远,才让他轻声禀报。

“禀贝勒,属下审了一晚上,那些倭寇十分狡猾,任属下怎么逼问,他们都闭口不言。”

载洸思虑了下,才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慕容湛呢?”

“好像在后面,跟那群官兵玩骰子,斗酒呢,还对着官兵妖言惑众。”

载洸笑了一声说:“谁借他的胆子,本贝勒正打算惩处不守纪律的官兵呢,他还敢带着其他官兵违反军纪?他是怎么妖言惑众的?”

“慕容湛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趁着自个项上人头还在,就应该尽情享乐,再晚两年,就要去见阎王了。”

“在军队里,他都敢这么放肆?”

“那还不是仗着贝勒您在背后给他撑腰?他现在打着贝勒您的旗号,对那些水兵发号施令,陪他一块诗酒赌乐,底下的官兵才敢附从。

要不是贝勒您有严令,要好生款待他,不可怠慢;要不然,底下的弟兄早就对他摩拳擦掌了,非要了他命不可。”

载洸边走边听着,又停下了脚步,摸了摸下巴,思虑了一会儿说,“让他在这儿胡闹也不是个办法……

这样吧,给他个差事,你去找他,让他审那些日本奸细,他了解日本人,一定有办法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

“诺!”

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一大早就从下属的口中,得到了载洸出现在刘公岛的消息。

他赶忙起床穿好官服,风尘仆仆地从北洋水师衙门赶到了军港,他正了正衣冠,给载洸行了个跪拜礼。“属下恭迎贝勒爷,贝勒爷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还请贝勒爷恕罪。”

“起来吧,不怪你,是我特意不让人知会你的。”

丁汝昌起身后,弯着腰说:“贝勒爷,外面风大,还是到衙门内堂休息吧。”

载洸摇摇手说:“不必了,给我几个随从准备早点,跟睡觉的地方,他们跟我折腾了一晚上,也累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贝勒爷,那你呢?”

“我不用休息,你立即命令,我要检阅海军,让全体北洋水师的将士,以一级海警为标准,进行实战演练。”

丁汝昌愣了一下,才说:“遵命!属下这就让

载洸露出了不满的脸色,呼了口气后说:“还准备什么?都说了是一级海警的标准,敌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还准备啥?让各舰赶紧动起来。”

“遵命!”丁汝昌回过头对下属说:“立即鸣笛,全体进入战备状态,通知各舰管代,立即出海应敌!谁敢怠慢,军法从事!”

过了一会儿,一个官兵急匆匆地走到丁汝昌面前,刚要开口说话,见了载洸,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没等丁汝昌开口说话,载洸抢着问,“有什么事,直说吧。”

那个官兵看了看丁汝昌的脸色,得到了领导默许的态度之后,他才敢开口说话:“禀贝勒爷……济远舰管代方伯谦……不在舰上……无人指挥……”

丁汝昌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手底下的管代大多是福州船政学堂出身的,已经渐渐形成了一股闽派势力。

而自己是淮军旧部,尽管自己身为水师提督,有节制北洋水师的权力,但是在北洋水师里面,却没有什么威望可言。说到底,就是管不太动。

这次载洸突击检查,没有一点点防备,这才把北洋水师平日里的军纪涣散风气暴露出来了。

丁汝昌朝下属愤怒地吼道:“还不快让人把方伯谦找来。”

载洸挥了挥手说:“免了,难道没有一个方伯谦,济远舰就开不动了么?让济远舰上的大副顶他的位置。”

这时候,那个下属又弱弱地说:“帮带大副跟鱼雷大副……两位大副此刻都不在济远舰上。”

旁边的丁汝昌听完,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载洸笑了下,随即铿锵有力地说:“真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粥。

既然管代跟大副都不在,就让二副顶上,二副还不在,就让三副来,把那些个炮弁、头目、管轮,从官职由大到小轮一遍,要是都不在,就让水手来指挥!”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