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洸失望地说道:“北洋水师军纪涣散,本贝勒早有耳闻,只是未曾想到,北洋水师上下被蒙蔽到如此程度,竟然连敌方奸细混迹在海军基地周边,窃取情报,都未曾察觉。”
“贝勒说错了,岛上的官兵并不是未曾察觉,相反,岛上有没有奸细,他们心里可是一清二楚,有些重要情报,还是通过贿赂舰艇上的军官,才得来的呢。”
一听到这话,载洸气得锤了一下手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说道:“荒唐!可笑至极!竟然如此误国,
慕容湛叹了口气说:“那些当官的也并非完全不知情,还经常能抓到奸细呢。”
载洸急着问:“然后呢?怎么处置?问出来什么没有?”
慕容湛又是戏谑一笑,“没怎么问,放了。”
载洸一脸茫然,“放了!岂有此理!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了?”
“那得问你们那些当官的了,我料想,他们是不明白,当今的战争形势下,情报是何等重要吧。”
“白羽兄又是如何知道实情的?”
“我在日本待过一段时间,也会说日本话,跟那些日本奸细来往的时候,会伪装成日本人,当中详情,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他们嘴里套出来了。”
“那为何不禀报官府?”
他嘴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带着三分悲凉,七分恨铁不成钢,摇了摇头说:
“说出来有用吗?这个国家,上到皇帝,下到军民,如同一株即将枯萎的老树一般,都已经烂到根部了,病入膏肓矣——”
这句话一说出口,载洸旁边的侍卫就立马抽出刀来,架在了慕容湛的脖颈上,“大胆刁民,竟敢蔑视圣上,侮辱朝廷!”
没想到慕容湛狂笑起来,“贱命不足惜,贝勒若是要,拿去便是。”
载洸还沉思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甩了甩手,一旁的侍从会意后便收回了刀刃。
载洸对慕容湛,既爱又恨,他呼了一口气,严肃对着慕容湛说:“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本贝勒就当你是无意之言,既往不咎。
既然你话都说到点子上了,我就顺便问你。本贝勒现在请你出山,为国家效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轻笑了下说:“谢贝勒美意,在下无意归附清廷,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仙鹤,岂有在病树筑巢之理?”
载洸思索了下说:“你没的选择,若是天底下的树都病了,岂有你栖身之所?”
慕容湛刚刚被人架了刀威胁,现在又被载洸一逼问,心里憋屈,一时激动,便释放了内心情绪,脱口而出:“那在下便一辈子都不落地,宁肯风雨飘摇,也不愿与满清鞑虏谋事……”
载洸立马扑了过去,揪住他的领子,也是相当于打断了他的悖逆之言。
载洸严肃地看着他,“你这句话要是传到朝廷那些人的耳朵里去,就是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慕容湛不说话,用同样的眼神回敬了载洸。
慕容湛这一时的气话可是犯了大忌了,载洸的随从一半都是八旗子弟,一听到这话,心里都气炸了,手都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刀把上,恨不得将他快刀斩乱麻。
在剑拔弩张之间,载洸用严肃而冷峻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这些下属碍于载洸的威严,才不敢轻举妄动。
娟儿一路上听到慕容湛对载洸说话如此轻狂,丝毫没有一点敬畏之心,早就看他不惯了。
她顶到载洸前面,双手掐着腰,直面慕容湛,生气地说道:“好你个慕容湛,我家主子待你如座上宾客,你竟然不识抬举,还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脑袋落地吗?”
慕容湛笑了下说:“要杀便杀,务须多言,你们也就杀自己人厉害点。自满清入主中原以来,对外难求一胜。如今既无力守卫华夏,也不能与民生息。又何必鸠占鹊巢?”
娟儿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明知道我们家贝勒求贤若渴,不会杀你,还故意用言语激他。你要玩火,也得找个上得了台面的理由。”
说完,她又用手指顶了顶他的胸口,“怎么着,你也是游历欧洲的人,还拿满汉之分做文章,心胸如此狭隘,眼界还不如普通老百姓来得深远呢,就你这,才是真正的迂腐,真正的大言不惭,真正的无药可救!
你自诩为闲云野鹤,那你是不是也要将这白云跟乌云,白鹤跟黑鹤,都安排个三教九流,尊卑贵贱的?
都是云,都是鹤,满人汉人,不都是中国人?你敢说现在的满人不是中国人?贝勒爷常说,五族大同,中国若要长久不衰,就不该带有你这样的偏见。
你张口一个中国,闭口一个中国,我看,你这话,才是真要割裂中国,是祸国殃民之言,真该拉出去千刀万剐,丢到这海水里喂鱼!哼——真气人!不识好歹!”
慕容湛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驳得哑口无言,默不作声了。
载洸心里暗喜,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一番言论直击要害。
于是,在娟儿一番近乎调侃的言语中,这种紧张的气氛便悄然化解了。
一行人偷偷地渡船到了刘公岛上之后,在慕容湛的指引下,载洸果然捉到几个在高地上监视军情的日本奸细。
一番交手过后,载洸的几个下属顺利地将奸细擒拿了,压到载洸面前。
刚开始的时候,那几个日本人还不知道捉拿他们的人是谁,还以为只是几个抢夺财务的强盗,便笑嘻嘻地说:“几位爷,我们身上有点银两,给爷奉上,求爷几个高抬贵手,留小的一命。”
载洸怒视着他们,义正言辞地说:“你们是日本来的奸细吧?中国话竟然说得那么顺口,看来是在中国待久的惯犯了。
中国的土地,岂容尔等觊觎?只要你们将日本安插在中国的间谍系统,人员、地点,一五一十地招来,我便可饶尔等不死。”
那几个日本奸细还妄想着为自己洗脱嫌疑。“大人呐,你误会我们了,草民只是这刘公岛上的渔民,没有地方住,索性就睡在了这无主之地上,求大人明鉴呐。”
载洸轻笑了下说:“无主之地?难不成在你们日本人的眼里,整个大中国,都是无主之地,可以随意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