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月,载洸一行人沿着陆路走到了威海卫,接着,乘坐军舰来到山东半岛东端威海湾湾口的刘公岛,那里是当时北洋海军的军事基地所在。
娟儿第一次见到大海,高兴地在甲板上欢呼雀跃,“主子,我原本以为,蒙古草原已经够辽阔了,没想到这大海,才真的是一望无际,绵延不绝。主子,你说这片海的尽头,在哪?”
载洸望着远方,迎着海风答道:“从这里出去,就是渤海,再到黄海,接着就到太平洋了,彼岸是美利坚共和国。”
娟儿对这些地理名称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海,到底有多大?”
载洸笑了一声说:“这海,可比陆地大多了,这个世界的地面,七成是被海水覆盖的,余下三成,才是陆地。”
娟儿听完,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这大海这么大,可这海水又流到哪里去了呢?一直流,不会流干吗……”
“你就把大海想象成一个巨大的湖泊就好了,这大海是不会干的。”
她的脑子像是装了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不停地问着,“那过了美利坚,又是哪?”
“该是大西洋了,再过去就是欧洲。”
“然后呢?”
“然后是西亚,再走一大段路,就回到咱们大清国了。”
娟儿越听越不明白了,“怎么绕了一大圈,还是回来了?”
“因为这世界是圆的,西方人管它叫地球。”
这可颠覆了娟儿的认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中国是世界的中心。不然怎么叫中国?于是一路上,她都沉浸在这种对世界的疑惑与迷茫当中,一直追着载洸问:
“这世界怎么是圆的呢……这世界不该是圆的啊……这世界不可能是圆的,主子肯定在拿我寻开心,就不可能嘛……”
说着说着,军舰就到刘公岛的军港了。只见岸上龙旗招展,广场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几千人的军队,下到各舰的管代,上到李鸿章,都穿上了正式的清朝官服,浩浩荡荡地准备迎接载洸的到来。
载洸是代天子阅兵,所以享受到的接待仪式,也是天子规格的。
军舰靠岸后,载洸身着黄马褂,沿着梯子,风风光光地走到岸上,接受军官跟将士的瞻仰。等到走到李鸿章面前时,李鸿章带着百官跟官兵们下跪。
“臣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恭请皇上皇太后圣安。”
载洸代表光绪跟慈禧回了句:“圣躬安。”
李鸿章又说:“李鸿章恭迎贝勒大驾。”
“免礼。”
载洸过去,扶起李鸿章。“李中堂无须多礼,快快请起,如此兴师动众,晚辈怎么担当得起。”
李鸿章笑了下说:“贝勒爷既是代天阅兵,那自然得按照最高规格的礼仪来。
况且,这职部的大小官员,水陆将士,都仰慕着贝勒的才气,今日能在这里,一瞻贝勒的英姿,也是他们的福分呐。”
“谢中堂谬赞。阅兵事宜,可都准备好了。”
“回贝勒爷,都准备好了,将士们正整装待发,斗志昂扬,各国公使、报社记者,都在后面候着呢。”
载洸意气风发地说:“走吧,咱们今天就在洋人面前表演一出好戏,扬我军威。”
随即,众人便要登上北洋水师的旗舰定远舰,准备检阅水师,一起登舰的,除了各路官员外,还有英法日美俄等国的公使跟报社记者。
各舰的管代以及兵舰上的官兵,看着载洸后面李莲英,心里很不是滋味,被阉过的人上兵船,在当时的人看来,是不祥的征兆,有些人最忌讳这点,李莲英一登舰,势必会动摇军心。
李鸿章虽然也知道这个坏处,但是不敢上前劝阻,毕竟李莲英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李鸿章心知,这个人锱铢必报,心胸狭窄,要是这会在众人面前让他颜面扫地,回了京城,指不定要在慈禧面前说多少句坏话。
此时此刻,李鸿章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载洸了,盼着他能在这个时候出来说句话,他给载洸使了个眼神。
但载洸好像没有领会到他的意图似的,只是一个劲儿地笑说:“这定远舰,真是气派啊!真不愧为远东第一军舰!”
李鸿章无奈,心想,这李莲英毕竟是皇太后派来的,上军舰视察北洋水师,可能也是遵了皇太后的懿旨,这会,连载洸也不敢出面劝阻,自己只能咬咬牙,随他去了。
突然,李莲英刚走上梯子,还没到甲板,就脸庞就变得扭曲起来。
一旁的载洸见他不对劲,就停下了脚步,悄悄地在他旁边问:“李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李莲英涨红了脸说道:“准是吃不惯海鲜,奴才这会,有点闹肚子……奴才失礼,还请贝勒爷降罪……”
载洸等的就是这一刻,早上,他让人偷偷在这太监的饭菜里面下了泻药。药效早该上来了,没想到这个太监这么能忍。
载洸收起了笑容,故意露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李公公,您这会身体抱恙,可千万不能上船,这大海颠簸着呢,您上去要想方便,估计得在船上栽跟头,这要是一不小心掉进去,可就……要不,您先到地上解决了?”
“谢贝勒爷恩典……”
载洸招呼来一个侍卫,“来人,李总管身体不适,快扶到客厅里面歇着。”
说完,李莲英捂着自己的屁股,扭扭捏捏地下梯子了。
载洸转过身来,朝着李鸿章使了个脸色,李鸿章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心照不宣,携着手登上了军舰。
载洸坐在了事先准备好的座位上,左边坐着一众清朝官员,右边坐着外宾。
丁汝昌站到了载洸面前行跪拜礼,“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谨率全军将士,恭迎贝勒大驾。”
载洸抬了抬手,“丁军门免礼。”
接着,定远舰管带、北洋水师右翼总兵代刘步蟾站了出来,“禀贝勒,定远舰全体将士以准备完毕,恭请贝勒检阅水师。”
载洸抬了抬手,“开始吧。”
船上随即响起了紧促的钟鸣声,兵舰也随之鸣笛,定远舰的全体官兵都紧急动员起来,做好一级战斗准备。
载洸站了起来,走到栏杆前,拿出了望远镜,望着三千米开外的一艘靶船。
由于北洋舰队各主要战舰管代及上层官员,几乎全为福州船政学堂毕业,并多曾到英国海军学院留学实习。中层军官内多有原留美幼童,被召回国后到福建水师学堂学习海军后服役。
而舰队内一直亦有外国人担任军官,作技术专家及指导,北洋舰队的军官多能操英语,久而久之,内部指挥命令亦是以英语发号,而丁汝昌这位淮军出生、未出过国门的人有时候都听不懂指令。
只见刘步蟾站在指挥指挥塔上,用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对着将士下达命令,“前方3300米处,发现敌船,榴弹炮,准备——放!”
一声令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定远舰的主炮射出一枚炮弹,短暂地飞射后,只看见炮弹命中,远方的那艘靶船已经燃起来熊熊的烈火。
一众官员在后面叫好。
紧接着,主炮又连射了几枚炮弹,皆命中靶船,靶船渐渐倾斜,不一会儿,就沉入茫茫的大海之中了。
载洸也拍手叫好,“好!真乃神炮手也,不愧是我大清的将士,通知下去,本贝勒今日要犒赏三军,给各营各舰将士,都送去好酒好菜,以示嘉奖!”
此刻,后面的一众外宾,都在为北洋水师的发展速度惊叹不已。如今,中国早已经不是靠木船弓箭保卫疆海的时代了,海军能有这样的水平,英法等欧洲殖民强国,再想绕大半个地球来侵略中国,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