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底窟窿

不久,李鸿章便代表清政府在天津与法国签订了《中法会订越南条约》,主要内容有:清政府承认法国对越南的保护权,并承认法国与越南订立的条约,也就是变相地接受了法国吞并越南的事实。自此,中国西南门户大开,为日后列强进一步入侵我国南部埋下了隐患。

除此之外,要在中越陆路交界地带开放贸易,中国边界内开辟两个通商口岸,条约上写着:“所运货物,进出云南、广西边界应纳各税,照现在通商税则较减”,这进一步侵犯了中国的自主关税权。

更令人觉得费解的是,条约还规定,如果日后中国在境内修筑铁路,“应向法国业者之人商办”,也就是说,我们自个修铁路,还得跟你法国人商量,优先把修铁路的权利给你们,“请”你们的资本金来吸我们百姓的血。

条约签订的消息传到前线,冯子材、左宗棠等一众主战派愤怒不已,明明在前线打了大胜战,而且有望乘胜追击,一举收复越南,可是朝廷却在此刻选择了妥协,签订了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

直到慈禧太后颁发了停战诏令传达到最前线,前线战士一片哗然,清军将领冯子材仰天长啸,恨铁不成钢,但是无奈诏令已经下达了。

而且此刻又缺少后勤补给和援军,如果再继续打下去的话,恐有孤军深入,陷入敌军包围圈的危险,无奈,冯子材只能率军黯然退出越南战场,这种场景,颇有当年岳飞被十二道“金字牌”催令班师的悲痛。

然而,停战条约签订的消息传到皇宫后,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条约的签订给了清廷掌权者天下太平、可高枕无忧的错觉,毕竟,这个战果跟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结局对比起来,简直是一场赤裸裸的“胜利”啊。

慈禧太后此刻最关心的就是她的清漪园工程,她再三催促着,于是,醇亲王奕譞让样式雷连夜赶制了清漪园的设计图纸和建筑模型。

“样式雷”是对清代200多年间主持皇家建筑设计的雷姓世家的誉称,“样式雷”建筑世家经过八代人的智慧和汗水,留下了众多伟大的古建作品,包括故宫、圆明园、清漪园等皇家园林、以及清东陵、清西陵等寝陵,都是出自这个建筑世家之手。

奕譞拿到设计图纸跟建筑模型后,连忙命人送进皇宫,亲自呈给慈禧赏阅。

慈禧看了也是赞不绝口,甚是满意,“这样式雷设计的皇家园林,还真是有模有样的,这样看着,可比圆明园气派多了。

这要是真的建好了,让那些崇洋媚外的人见识一下我们大清皇室的威仪,什么叫威福齐天,什么叫天朝上国,别整天一个个都在那里说别人那儿好,我们这个差,长他人志气,灭自个威风,胳膊净往外拐。”

李莲英在一旁附和道:“老佛爷说得是,这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个园子能跟这清漪园相媲美,就是圆明园,恐怕也得逊色三分,这要是建成了,那些洋鬼子见到了,只能是黯然失色,自愧不如。这大清国有老佛爷您这尊活菩萨在,定能繁荣昌盛。”

慈禧挥了挥扇子说:“哼,那圆明园可折腾好几个朝代,我可等不了,那么些年。”

李莲英又笑眯眯地说:“能不能建成,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这些个封疆大吏、王公大臣,一个个都等着孝敬您呢,到不了主子的六十大寿,这园子,就能成了。”

慈禧笑了下说:“皇上也长大了,是该亲政了,我这菩萨的金身,也得找个容身的庙,要是这园子建成了,我就不必管这繁琐的朝政,安心享清福去了。”

慈禧又瞥了一眼奕譞,问道:“七爷,你看这园子,能成吗?”

他故意绕开话题,指着画说:“皇太后,您看,这园子啊,最应景的,就是借道了,这万寿山是现成的,这昆明湖也是现成的,山水相融,天地一气,如此一来,方能彰显皇太后母仪天下的威仪。”

慈禧冷笑了下说:“呵,七爷,我这正想找你搭把手呢,你胳膊都拐到天上去了,我是问你这园子能不能成?”

奕譞在一旁心事重重,这园子的设计样式是出来了,可这园林又不是画出来的,是靠一砖一瓦堆砌出来的,大兴土木的工程,没钱可干不来,可是眼下要是跟慈禧谈起钱的事,又怕扫了她的兴致,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

慈禧用犀利的眼神扫了一眼奕譞,立马看出了端倪,毕竟是自己选出来的人,对他的品性、行为处事了如指掌,心跟明镜似的。

慈禧本不想主动去提钱这个事儿,让底下的臣子自个去解决,可眼下,她一边对建成后的清漪园充满期待,一边又有些许担忧,怕因为经费问题耽搁了清漪园的修建,便对着奕譞问:“本宫也知道七爷您的为难之处,修这园子,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这话算是说道重点了,奕譞小心翼翼地答说:“回皇太后,内务府估过价,这园子要想按这样式建成,如果没有3000万两白银,怕是有些为难。眼下单是修三海工程,内务府的财政收入早已无力支撑,这清漪园修建工程一旦开动,臣恐怕,还得四处筹措。”

虽然奕譞也想尽早把这苦差事给办了,可眼下没钱,连动工都困难。

三海即南海、中海、北海,位于北京城内紫禁城和景山的西侧,慈禧也将这几个地方视为归政后颐养之地。

但自从第二次鸦片战争遭了英法联军的骚掠之后,慈禧觉得显得残破,便一直督促相关部门修缮。但是,“区区”三海,怎么能满足得了慈禧的胃口,只有建一座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才能入她的法眼。

虽然,慈禧也知道修建园子要花不少钱,但没想到是3000万两白银之巨,要知道,当时,国库每年调拨给海军的军费,实际到手的也不过200万两白银。

慈禧试探性地问:“七爷可有良策?”

奕譞最怕被问到这种问题了,内心慌得一批,“臣愚钝,尚无对策。”

这李莲英眼珠子一转,便猜透了慈禧的心思,便在一旁变着法儿地推波助澜,说着:“老佛爷,咋们不是还有海军衙门吗?七爷管着海军衙门这档子事儿,只要七爷一句话,借点银子来救救急,也无妨。”

慈禧这会不说话了,就想等奕譞先开口。奕譞这时也只能站出来说:“李公公,海军衙门的银子,本王爷可不敢擅自挪动,这到时候水师那边的人要是问起话来,我这个海军衙门总理可没脸面对将士们呐。”

慈禧脸色一变,对着几个太监说道:“得了,把这几个样式图都收起来吧,这画园子又不能自个从画里蹦出来,看了让人闷得慌,眼不见心不烦。”

奕譞见状,心里一惊,也只得说道:“臣无能,不能替皇太后分忧,请皇太后降罪。”

慈禧笑了下说:“七爷为此事殚精竭虑,日夜操心,本宫又怎会怪罪于你,这样吧,李鸿章呈递上来的折子里,不是有很多事要谈吗?

什么海军衙门,建电报,修铁路这些事儿,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讲得清的,本宫下旨将他传进京来,咋们当面把这些事儿给定了。你呀,也顺便找他议一议修园子的事,他门路多,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就这样吧,哀家累了,你跪安吧。”

“是……”奕譞接到了清漪园工程这个烫手山芋,真是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