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看来我昨晚对你还是太客气了

陆绎琛下意识伸手去挡,“哐当”一声陶瓷杯摔落,接着女人发了疯似的冲过来。

陆绎琛后退两步,只见女人并不是要攻击他,而是一下跪到地上,双手颤抖着捧起那个破败的娃娃,使劲擦娃娃脸的灰,嘴上喃喃道,“心心不怕,妈妈在这,不怕,妈妈在……”

女人一头干枯的头发凌乱不堪,面容消瘦,形容枯槁。

宽大的病号服空空荡荡,她骨瘦嶙峋的手一遍遍擦着娃娃,弓着背,跟陆绎琛印象中的苏姨完全不一样。

陆绎琛有些震惊地蹲下身看她,更觉得复杂情绪翻涌。

苏仙玲对形象一向看重,就算后来发病,清醒时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而不是像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苏姨?”他试探性开口。

听到这声音,苏仙玲擦娃娃的手顿住,慢慢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毫无光彩,死气沉沉,“你是……”

“我,陆绎琛。”陆绎琛眸色一沉。

他看过苏仙玲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她完全不认识他的。

“陆绎琛……绎琛……”

苏仙玲歪头,似乎极力在脑海中回忆,半晌,她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发狂,“我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是谁!我现在在哪?!”

见状,陆绎琛赶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伤害到自己,“苏姨!冷静点!”

任泊在门口听到动静觉得不妙,快步进来,“陆总!”

“叫医生!快!”

苏仙玲在陆绎琛怀里剧烈挣扎,看着瘦弱力气却出奇地大,那是人癫狂到极致爆发出来的力量。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一顿手忙脚乱后,苏仙玲终于在一针镇定剂下安静下来。

陆绎琛这才看清楚苏仙玲如今的模样——

眼眶深陷,颧骨因为太瘦高高耸起,嘴唇干哑发裂,躺在床上毫无生机,像一具尚有一点体温的尸体。

陆绎琛深吸口气,弯腰将地上的娃娃捡起拍拍上面的灰,放在她枕头边。

“这是患者的治疗方案,你看一下。”

医生站在床边,将一份资料方案递给陆绎琛。

陆绎琛低眼看,上面清晰地写着——精神病一级。

“怎么会这样。”他皱眉看向医生,“她之前的病情并没有这么严重,为什么越治疗越差。”

他这话没有责备,只是单纯地不理解。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精神类疾病的治疗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患者本身,医学只是辅助,过程复杂并且每个患者的遭遇情感都不同,所以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换而言之就是,治好了最好,治不好他们也没办法。

护士在一旁补充,“苏女士的情况一直不好,她女儿出国后就更差了,一天一个样,我们看了也不忍心。”

陆绎琛看眼床上鸠形鹄面的人,突然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呼吸有些困难。

“医生。”

他艰难开口,“……心理疾病有可能变成精神疾病吗?”

“有可能。”医生说,“很多精神病人最开始就是心理上的问题,因为障碍没办法发泄或者情绪压制得不到合理释放,久而久之就会变成精神疾病。”

陆绎琛听着,耳边轰鸣了一瞬。

窒息感扑面而来,他狠狠闭下眼踉跄后退,膝盖弯撞上病床侧边的金属,疼痛让他差点站不住。

“陆总。”

任泊眼疾手快扶住他,医生和护士见没什么事转身出去了。

半晌,陆绎琛突然推开任泊,有些慌乱地往外走,一直走到车上,他才重重长长呼出一口气。

任泊以为是医院里的气氛太过诡异,边系安全带边小声咕哝,“那里面真的太压抑了,别说病人,一个正常人待一阵指不定都会疯。”

“德国的房产不用看了。”

车子行至一个红绿灯,陆绎琛突然开口。

任泊觉得奇怪,怎么上午还说看房产下午就不要了?

他抬头看内后视镜,只见后视镜里,陆绎琛面色难看,阖着眼,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周身的气氛压抑到极致,任泊看一眼就觉出不对劲。

但,他不敢问。

谁敢这时候上杆子问问题啊,他的房贷还没还完呢。

“是。”他应下,专心开车。

……

滨江一号别墅有个很大的花房,里面栽着各色缤纷的花。

明媚阳光洒下,轻风接踵而至,花朵在风中随意摇曳,满室芬芳。

盛柔穿梭其间,手里拿着花剪,剪下一朵康乃馨放进旁边花瓶里,脸上的笑比花朵更美。

花瓶很快插满鲜花,盛柔左右看看,终于寻到一朵最满意的红玫瑰,娇艳欲滴,白色裙摆从花间拂过。

她弯下腰,一手拿花剪对准,一手扶着花枝,忽然一抹锐痛传来。

手指被刺破,鲜红血珠霎时冒出来,盈在指间,比红色玫瑰还要艳。

盛柔马上含住手指,秀眉微蹙,顿时歇了剪这支玫瑰的念头。

果然越是美的东西越难拥有。

手指的血止住,她拿起花瓶往外走,还没走到花房门口,一个身影快步过来,一把将她拥住。

这动作猝不及防,盛柔手里的花瓶滑落下去,没摔碎,只骨碌碌顺着前排花盆往前滚了两圈,鲜花散落出来。

是熟悉的冷香。

盛柔有些诧异,拍拍一来就埋在她颈窝的男人,“怎么了?”

“别动,先让我抱会。”

盛柔只当他又要“充电”了,没说话,含着笑就让他这么抱着。

许久,她感觉颈间有湿意传来。

“陆绎琛?”

盛柔心一惊,推开他,见他长睫湿濡,更诧异了,“你哭什么?”

陆绎琛偏头,不太想让她看清楚,嗓音透着哑,“春天,花粉过敏。”

“以前怎么没见你过敏?”

陆绎琛鼻头是有点泛红,他看眼周围,皱眉,“以前也没一次性接触这么多花。”

“……”

原来是这样。

盛柔倒是头一见他掉泪,虽然只是过敏引起,但就忽然生出揶揄他的想法,结果话还没说,他倒先开口了。

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从她脖间的红痕一路暧昧往下,又扫上来注视她软盈盈的眸子,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痞坏邪气的笑。

“还能下床摘花,看来我昨晚对你还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