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热水喝，或者说，一个没有喝热水习惯的家庭……
即便只是听听，都觉得心底发凉。
温婉看晓晓的目光里充满了心疼，她抬手在晓晓的头上摸了摸，轻声道：“女孩子还是要少喝冷水。你先吃着，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晓晓乖巧的应了一声，点头的模样和先前的差别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饱喝足了心情好，她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也不再对温婉的接触表现出排斥。
孟绘看了看晓晓，又看了看去烧热水的温婉，嘴唇动了动，却没吭声。
温婉折返回来的时候，手中端着半杯热水，她坐到晓晓对面，拉着晓晓的手放在玻璃杯上。
“暖和吗？”温婉问。
晓晓怔怔的点了点头，“暖和。”
温婉：“你喝一口。”
晓晓听话的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热水，然后又茫然的看向温婉。
温婉又问：“喝热水，是不是比喝冷水舒服？尤其是这种冬天。”
晓晓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应了一声。
“那你以后都喝热水好吗？”温婉温柔的道。
晓晓似乎很犹豫，抿了抿唇说：“可我
家没有烧热水的壶。”也没有烧热水的习惯。
后面这句话，晓晓没说，但是温婉能懂。
温婉思忖一番，叹了口气，“烧水壶倒是好买，可是……是我想岔了，你还小，也不能让你自己去烧热水喝。”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已，如果因为烧热水发生什么事故，那就麻烦了。
温婉的的纠结写在脸上，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没见过晓晓的表叔，可想来也知道，如果他人的劝说有用的话，晓晓表叔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般模样。
晓晓眨巴着眼睛盯着温婉，随即扯了扯嘴角。
“老师，我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火锅菜已经渐渐凉了，表面浮出一层厚重的牛油，先前滚烫的时候吃起来挺香，现在吃饱了，看着凝固的牛油，反倒是没了胃口。
温婉和孟绘一起收拾残局，孟绘负责洗碗，温婉负责擦桌子，她用沾了洗洁精的抹布擦拭着桌子，滑腻腻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脑海中，全是先前晓晓说话时的模样，那种习惯了，释然了，无所谓的表情。
“林老师，这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天色也晚了……
”孟绘犹豫了一下，还是冲温婉一阵挤眉弄眼的暗示。
天色晚了，该让晓晓回家了。
温婉听懂了孟绘话里的意思，她拧着眉头，将抹布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却没吭声，像是没听见孟绘的话。
孟绘叹了一口气，见晓晓坐在椅子上用手机看视频，这才拉着温婉到角落里说话。
孟绘：“你不会想留晓晓在这里过夜吧？”
温婉皱了皱眉，“不可以吗？”
孟绘一副吃惊得不得了的表情，“你疯了？”
温婉没说话，只低着头，垂下的眸子看不真切。
孟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心疼这孩子，可是现在这个社会，你的好心未必人家就一定领情。我这么跟你说吧，就前年，有一个老师发现班里一个孩子被家暴，那老师也是好心的收留了那个孩子。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温婉紧抿着唇，沉声问：“怎么样了？”
“被开除了。”孟绘道。
见温婉不相信，孟绘凑到她耳边讲述了经过。
“做好事的是一个男老师，被家暴的是一个女同学，然后家长报了警，说是那男老师诱骗学生，对学生图谋不轨。小学女
生和男老师，这个词条一出来，很快就把学校推上了风口浪尖，学校没办法，直接把男老师开除了。”
孟绘听完，依旧难以置信，“怎么会呢？那女孩儿被家暴的话，身上肯定有伤痕，而且她可以告诉警察实情……”
对了，小学生而已，如果被长期家暴，对家长肯定是恐惧的，但凡家长稍加威胁就会改口供，颠倒黑白也就不奇怪了。
孟绘也是唏嘘，“那女孩儿见到警察，不但没有帮男老师说话，还说身上的伤是男老师打的。要不是女孩儿家长心虚，没有追究男老师的责任，那男老师还得进监狱。这是一个讲证据的社会，男老师错就错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就同情心泛滥向女孩儿伸出了援手。”
可惜了那个想要帮助她的男老师，不但没能成功帮到女孩儿，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年头，做好事的前提是要先保护好自己。”孟绘偷偷的瞅了晓晓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到这个方向，才又对温婉说道：“这么晚了，你要是不把她放回去，回头家长找起来，说你也有什么不轨企图，那你就惨了。”
孟绘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这点温婉也懂。
可就这么把人送回那个冷冰冰的家，温
婉却又不愿意。
孟绘：“你要是实在看不下去，至少也等明天和学校领导报备了，再去她家做个家访，然后视情况再说怎么办。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对吧？”
不急一时。
温婉是恨不得现在就能帮到晓晓的，可孟绘说得对，越是心急，越不能失了分寸。
她思考一阵，终于听进去了孟绘的话。
温婉放好抹布，来到晓晓跟前，温柔的道：“晓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好吗？”
晓晓似乎有些贪恋看手机，不过还是乖巧的将手机还给了温婉，答应道：“嗯，好。”
“乖。”温婉满意的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
孟绘回了宿舍，温婉穿上外套，拿了包包带着晓晓出了门。
晓晓住的地方并不算远，离学校只有两条街，步行的话只需要十几分钟，所以温婉没有坐车，只牵着晓晓的手顺着人行道走。
夜深了，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数都关了门，余下的一些店铺，除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其他的也在准备打烊了。
都这么晚了，晓晓没回家，她表叔居然也没有联系学校。
温婉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情也越发沉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