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门年久失修,拉开的时候发出吱吱的声响。
房门缓缓打开,逆着光,只能看见开门之人大致的轮廓,落在人的眼中,难免形成一瞬间的视觉冲击,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
孟绘吓得惊叫一声,胆怯的藏在了温婉身后。
温婉心头一跳,却强迫自己镇定,咬着压根儿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好……”
“你们是谁?”开门的人一说话,恐怖的氛围才消散了些。
温婉两人这才完全冷静下来,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从容许多,“你好,我们是佳铭小学的老师,深夜拜访,实在是有些事想跟您打听一下……”
她话还没说完,房门被人猛地关上。
温婉和猛虎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连话都不愿意听她们说完,就将她们拒之门外。
“你好,我们就是打听些事,耽误不了您多少功夫,摆脱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麻烦您开开门,好吗?”
温婉在门外扯着嗓门儿吼。
里面的人完全没有再开门的意思。
温婉急得团团转,却偏偏不得法门,连这人为什么不待见他们都不清楚。
“怎么办?”孟绘问。
温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孟绘叹了一口气,“你不过才说了一句,他就关门了,总不能是因为你说的话惹到他了吧。”
“我说的话?”温婉拧眉思考,“你这么说,好像是我提到了佳铭小学,他才关门的。”
“咦,还真是。”孟绘仔细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温婉试探着猜想,“你说……是不是当初学校在处理他女儿死亡的善后工作上,让他不满意,所以他对学校的人敌意很大?”
孟绘点点头,“完全有这个可能。”
如果这样的话,那温婉觉得还有沟通的希望。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又吼:“大叔,你好,我们虽然是佳铭小学的老师,但是我们不是代表学校来的。我们不会劝您做些什么,更不会要求您做些什么,您能开开门,让我们进去吗?”
只可惜,她说的话,依旧对里面的人一点儿用都没有。
房门依旧紧闭。
“如果不是对学校有意见,难不成是对整个学校来的人都有意见?”温婉低吟片刻,眼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咬牙,开始以毒攻毒。
她
扯着嗓子吼:“叔叔,我知道您的女儿是被人逼死的,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让那些逼死您女儿的人付出代价吗?”
她话音刚落,房间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似乎是房内的人情绪激动在砸东西发泄。
温婉和孟绘互看一眼,两人都觉得机会来了。
温婉再接再厉,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叔叔,不瞒您说,我现在的遭遇,和您女儿当初经历的一模一样。我刚调来这个学校不久,只因为拒绝了高河的骚扰,他就污蔑我的清白和荣誉,让我在学校抬不起头来。我知道您的女儿人死不能复生,可您忍心看着我和她一样,被逼入绝地吗?您也是为人父母的,好好的女儿,凭什么就要让那种人渣欺负了去?”
想通的经历,更能拉进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温婉从这里作为切入点,是她最后的挣扎,如果这些话都不能打动里面的人,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一会儿,空气中只有夜色诡异的宁静。
温婉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她是不甘心的,可她和孟绘等了许久,房门都没有打开。
还是孟绘有些坚持不住打了个寒颤,劝道:“林老师,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我们
先回去吧,大不了,明天再来……”
这深更半夜,顶着寒风来都没能把人说服,明天来,又有用吗?
温婉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失望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孟绘拉着她的胳膊准备走,温婉不甘的回头看了一眼,当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眼见房门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灯光从门缝里涌出来,不算多的光亮,却足够照亮漆黑的夜色。
温婉嘴角扬起,两步冲了过去。
五十出头的男人,头发几乎已经全白,脸上皱纹满布,一眼看上去不像五十岁,倒像是七十岁。
他倒了两杯热水放在桌上,眼中是明显的对生活失去希望的麻木。
“你们要问什么?”他开口,语气冷淡。
“叔叔……”在门外,温婉尚且能头头是道的说明来意,可真的看见这个中年男人之后,她想问的话,却突然有些问不出口。
原因无他,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即将问出口的问题,都是在撕扯这个中年男人的伤疤,也许他没回答她一个问题,都是将最难以忍受的血淋淋的过往剖开来。
“你问吧,我要休息了。”他整个人看
起来都没什么生气,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孟绘扯了扯温婉的袖子,示意她抓紧机会。
温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表态,“叔叔,您如果愿意帮助我,我承诺,一定让您女儿的事情沉冤得雪,我一定让高河付出代价!”
在这之前,她只想洗干净身上的脏水,让高河的真面目得以示人,可现在……
她觉得,有些人,只是让他名誉扫地,似乎是便宜他了。
中年男人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他如一潭死水的眼睛,总算有了些情绪波动。
“以前……你们学校的领导,也这样告诉过我。”中年男人嘴角坠着一股子嘲讽,“他们对我说,一定不会让我的娇娇白死,他们一定给我一个交代。可后来……”
他抬手指了指房间角落,那里是一个木制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堆礼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来的东西,那堆礼品上布满了灰尘,就好像这些东西被拿来之后就一直堆在那里,再没有人碰过一次。
“然后他们的交代,就是这一堆保健品,还有两万块钱。”中年男人悻悻的笑,“两万块钱……我们家是穷,可一条人命,两万块钱?他们把人当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