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玫没有听付明毅解释,自顾自的说道,“算了,无所谓了,反正我总归是要离开他的。”
在小蝶死了以后,她和顾安之间的那层壁垒就一点一点的加厚,他们之间的隔阂也一点一点加深,后来经历的一切事,不过都只是雪上加霜,真正的大雪崩只是早一天晚一天到来罢了。
“阿玫,你要和我一起南下离京吗?”付明毅要离开了。
怀王的势力几乎把控了整个京城以及周边,皇帝现在已经被营救出来了,他们打算将京城南迁至雍城,和在京城的怀王打擂台。
姜玫回答,“等我回丞相府一趟,把母亲接上,然后就和你走。”
陈雪这些天一直在丞相府生活,听到外面在传自己女儿和怀王决裂了,她第一时间就去了王府找人,可惜扑了个空。
如今见到了姜玫,陈雪先是焦急地上下将女儿打量了一通,确保人安全后,问道,“你和怀王到底出什么事了?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是不能解决的,你怎么还从桓王府搬出去了,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姜玫脑海中浮现莫纱的音容笑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只是我们闹的这个矛盾没办法解决。大顺朝要迁都去雍城了,我打算跟着付明毅南下,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女儿开心,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陈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姜易谦简直觉得恨铁不成钢,怀王权势不显的时候,姜玫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现在怀王调集各地百万大军,把皇帝和宁王一方都要逼的南逃保命了,姜玫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弦,居然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现在丞相府把守的都还是怀王送来的士兵,姜易谦简直想要当场把姜玫臭骂一顿,只是顾虑到外面把守的士卫,脸上强行带上了和善的笑容,“王爷既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何必要一意孤行的离开,听父亲一句劝,你一个女孩子家无论是合理还是被休,都会影响再嫁的。你非要这个时候跟着宁王离京,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哄骗你要跟他走?”
姜玫扫了一眼姜易谦,没做理会,只拉着陈雪的手寻问,“娘亲要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那就一同带走,付明毅说大概这三两日就要离开了。”
又是付明毅,姜易谦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当即就插话道,“姜玫,当初皇帝要给你和宁王赐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了你的婚,你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吗?”
陈雪面色也犹豫起来,“你父亲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宁王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要娶你,后来说不娶就不娶了。要不是皇帝又给你赐婚怀王,你怕是要沦落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宁王这个人,你如何能信得过?”
姜玫失笑,“娘亲,这其中有很多的弯弯绕绕,你都不知道。如果非要评出个是非对错的话,那也是我对不住付明毅,是我先想要嫁给怀王,他才在皇帝面前说那样一番话,还被皇帝斥责了。”
姜易谦一时间都没能捋清楚姜玫说的话,等他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才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是眼瞎,就是脑子有毛病。
京城还没有大乱之前,宁王是太子的弟弟,身份尊贵的亲王,姜玫没能好好将人把握住,还要反过来把人往外推。
现在形势一整个大反转,怀王得了势,姜玫只要安分的在怀王府待着就能坐享其成,现在却又要把得到手的东西往外扔。
现在外面站着的还都是怀王派来的人,姜易谦都不明白姜玫是怎么敢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说要和宁王南下去雍城。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说怀王有一统天下之势都不为过,你现在跟着宁王去雍城,到底图什么?”姜易谦觉得自己都要气的喘不上来气了。
他这几天好不容易费尽心思的才把陈雪稳定住,还打算靠着姜玫的身份去怀王那里谋求一份职位,重新开始大展宏图,今天姜玫来说的话,简直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不管我想做什么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姜玫神情冷漠的看向姜易谦。
她这几天因为和顾安之的事情忙得心力交瘁,没有放太多精力在陈雪身上。本来她还想着把姜易谦放在陈雪身旁陪伴,能给陈雪提供点情绪价值,现在看这位前丞相什么都想插手干预一脚的样子,姜玫只觉得麻烦。
“丞相府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查封,你要是想留在这里,谁也没强迫你走。”姜玫淡淡道。
姜玫都走了,姜易谦留在这里也谋不到一个好前程,只是想到自己大好的前程就要姜玫被一个念头断送,他心里就觉得无比的不甘。
穿着一身素净衣裳的江瑶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将茶杯分别捧到陈雪和姜玫的面前。
姜瑶低眉顺眼,很是恭敬,“小姐、夫人请用茶。”
姜易谦被完全忽视在一旁,他只觉得怒从心头起,一时间诸事不顺全部堵在心口。
姜瑶这段时间完全把他当成空气,跟在陈雪身后夫人长夫人短的伺候,和原来那个见了他就讨好卖乖的女儿,简直是判若两人。
陈雪相貌普通、年纪又大,姜易谦白天看这张脸久了,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眼睛,他有一回起夜的时候碰见了张姨娘,想要大晚上偷摸干点旁的事,张姨娘却像躲避瘟神一样的,马上就跑开了。
姜易谦当年娶丞相夫人也是父母之命,等他自己当家做主了,不休了丞相夫人是因为看重自己的名声和丞相夫人的娘家。
两个人一直相敬如宾,没多少其他的感情,要说他最疼爱的还是张姨娘和姜瑶。
现在才出了这么一点小的变故,张姨娘和姜瑶的嘴脸就完全暴露了出来,姜易谦只觉得无比的憎恨,自己这些年的真心全部都喂狗了。
姜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对陈雪道,“姜易谦这么多年对我们母女的态度如何,你也看在心里,他现在对母亲态度这么好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要是哪天他在我身上看不见好处了,怕是又要像一块破抹布似的将我们母女扔出去。”
陈雪神色犹豫不定,支支吾吾的,“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以前的事情都能弥补,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是你私底下把这些话交给我娘,让她来劝说我的吧?”姜玫不看陈雪了,把目光锁定在姜易谦身上,“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你的大女儿和嫡夫人迫害我时,你不过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推波助澜罢了,我都没打算把那些事情报复在你身上。现在我要带着我娘南下去雍城,我们好聚好散,彼此不用干涉,你如果不知足的话,我们就先算算从前那些烂账。”
“秦氏(丞相夫人名秦玉娇)和姜华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是不知情的,你也是我的女儿,要是我知道她们私底下的嘴脸,怎么可能不替你主持公道?阿玫,是你对父亲的误会太深了,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相处,父亲一定会让你重新认识我这个人的。”姜易谦连忙解释。
“是要我重新认识你伪装出来的新面目啊。”姜玫眼中充斥着嘲讽,“父亲怎么可能不知情?就拿最近的一次事来说,宁王殿下都带着人来要搜查大姐的院子了,父亲当时不是都打死不认,非要护着大姐吗?”
姜易谦哑口无言,他就算把事情说出花来姜玫也不可能相信,姜易谦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陈雪,“阿雪,你劝劝咱们女儿,我这些天也都跟你解释过了,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姜玫伸出手来提前制止了陈雪接下来要站在姜易谦那头,长篇大论的劝说,直接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不论你想靠着我巴结谁,都死了这份心吧,无论是在宁王还是怀王面前,我都不会提起你的。”
姜易谦听完这番话就想要黑脸,还是死死的忍住了,“你是我的女儿,我若是能重获昔日的地位,你也是能得到好处的,不是吗?男人的喜欢这种东西稍瞬即逝,只有永恒的利益才能让你永远的待在你想呆的位置上,我们这是一荣俱荣,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抵触。”
“姜易谦,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把我母亲哄好了,否则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姜玫冷笑,“而且就算我真的要和宁王做什么利益交换,那这个交换的本金凭什么不能是我自己本身带来的?锦华春已经足够我和付明毅在同一张桌子上讲话了,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助。”
姜玫直接让人把姜易谦请了出去,她打算单独留下来好好劝劝陈雪,姜易谦心思深沉莫测又口灿莲花,万一真瞒着她在背后劝陈雪做出什么事来,姜玫就要追悔莫及了。
把姜易谦这样一个人留在陈雪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等三天之后,姜玫没有通知姜易谦,直接带着陈雪和付明毅的人一同南下。
整个队伍的气氛无比的沉默冷寂,这次迁移说好听一点是南下迁都,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因为皇帝被怀王压制的,只能够向雍城逃跑。
付明毅在临行之前,把莫纱打包送去了怀王府,顾安之在看清楚来的人那一瞬间,面色变得无比的阴郁,“付明毅现在把人送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我都放姜玫跟他走了,他这是在向我示威吗?”
屋里当然没有人敢回答顾安之的问题,顾安之把他触目所及的所有东西都推砸在地上,声音毫无温度的下了命令,“把人送去暗室处死吧,以后不要随便什么人都往我跟前带。”
莫纱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上充满着惶恐,她脸上滚落下泪珠,“求求殿下饶我一条性命吧,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侍卫抓住莫纱就要往外拖拽,吓的少女直接闭上了眼睛。她脑海中的画面如同戏剧般一幕幕的划过,从小刻苦学习技艺,跟随轮船远渡重洋来到陌生的国度,被灌下一碗避子汤以后献给上位者,如今又被转手再次送给旁的人。
“先把人留下来,你们都出去。”顾安之在莫纱闭上眼的一瞬间晃了神。
他推着轮椅越过满屋的狼藉来到女子的身边,顾安之将自己的缎带系住莫纱的双眼,那双蓝色的眼睛消失了,有这条白色的缎带遮挡,莫纱高挺的鼻梁骨也淡化了许多。
顾安之兀自对着被蒙起眼睛的少女失神,现在跪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莫纱,和姜玫如此的神似。
“阿玫,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抛弃我,所以你现在又回来了对不对?”顾安之看着莫纱的双眼里带着近乎疯狂的迷恋,“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所以不要再离开了。”
莫纱只感觉到冰冷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她十分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在叫的是谁。她当初在一众异域歌女舞女中被上元郡主一眼挑中,就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像一个叫姜玫的女子。
“我当然不舍得抛弃你,除了你我什么都不需要,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莫纱极力压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身子,声音无比的温柔。能不能平安的在怀王府活下去,就要看自己学的像不像了。
莫纱被上元郡主借皇后的手送给了宁王后,事情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宁王确实是被她这张脸所吸引的,甚至从她被送过去之后,日日把她带在身边。
宁王教导她如何让自己的仪态和语气和姜玫更加相像,莫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一直都学的很认真。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宁王当做别人的替身,只要宁王肯在她的身上付出时间而且喜欢上她,莫纱就有了在这里立足的资本。
至于自己是替身这个问题,莫纱只会感觉自己幸运,有那么多人想当替身,还没有这张脸做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