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伙快抄家伙进来,就是这个强盗闯进我家的。”这家的屋主宋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出去,把左邻右舍都喊了过来。
吵吵嚷嚷间,一群村民闯了进来,手里或拿着菜刀,或拿着锄地用的锄头,还有在路边随手抓了根木棍子,他们把手中的武器一致的对向付明毅和姜玫。
“大家伙有话好好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事出紧急来不及解释,等寻找我们的人到了,必定重金答谢在座的各位。”付明毅一边说一边默默挡在了姜玫的身前,他把原来别在腰间的半只断了的箭头拿起来丢在地上,然后举起两只手,“我现在手里已经没有武器了,乡亲们也可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了。”
“快点儿,他手里没武器了,大家快点一起把他抓起来,把这一对衣着不整的奸夫淫妇送官。”本来那些被煽动了的乡民已经要停下来观望状况,被付明毅箭头抵过脖子的男人立刻不愿意了,他一边大声喊,一边往人群后面躲。
付明毅把手里的半支断箭扔到地上,是为了让这伙人放下戒备心,现在这群人还是一股脑的冲了上来,他瞧准最前面一个拿着木棍的男人,一脚踹在男人的膝盖上,将男人手里的棍子抢了过来。付明毅并不想真的打伤这些人,又不能让他们进来伤害到姜玫,只能和这些人耗时间周旋,只是他的体力本来就已经快要透支了,又要一个人对战一群人,当真是有些吃不消。
这些人一口气认定两个人是强盗,根本不相信他们能拿出银钱来,姜玫身上的钱袋子也掉了,她此刻靠坐在床榻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付明毅一个人拼尽全力把那些人挡在门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们快点停手,我可以把我家祖传的玉吊给你们,这个玉坠值数百两银子。”姜玫把自己和顾安之定情的信物从脖子上解了下来,碧绿剔透的月牙上雕刻着“LOVE”的图样,“现在这个抵债,等寻我们的人来了,我可以拿双倍的银子和你们换回这块玉坠。”
“就这玩意儿能值数百两银子,你们不会是框人的吧?”显然宋老头并不相信来时衣着破烂的两人真的有钱还。
姜玫把玉坠塞进付明毅的手里,是因为他拿东西给这家挑起事端的这家屋主宋老头,付明毅很清楚姜玫对这东西的宝贝,他犹豫不决,在姜玫催促之下,还是把东西递给了宋老头。
宋老头把东西接了过去对着阳光仔细看,一群村民也围在周围看稀奇,他们没见过宝玉,也判断不出来这东西的价值,宋老头还是皱着眉嘴里嘟嘟嚷嚷,“这块儿绿石头倒是还真的挺漂亮的。”
玉坠被这群人传来传去,最后落到一个半大小子的手里,这男孩应该是宋老头的孙子,他拿着玉吊左看右看,最后当石头一样地往空中抛着玩儿。
姜玫的心也随着那玉坠一上一下的,提心吊胆,生怕这块玉坠子被摔到地上,然而想什么来什么,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是玉坠掉在地上破裂的声音,姜玫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你这瓜娃子,一下子就把数千两的银子给摔没了。”
宋老头拍了一下自己孙子的脑袋,然后很快被自家老婆子给拉住要接着拍孙子脑袋的手,“什么数千两银子,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过就是一块儿好看点儿的石头罢了,这俩人要是真有银钱,怎么会穿得和逃荒的一样,说不准就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我看倒不如赶紧去报官,把人都抓进衙门才好。”
那老婆子看着那抱着女婴的女人,直接开始破口大骂,“这两个人大早上的突然闯进我们家里来不算,还要把已经丢出去的赔钱货又给捡回来,简直就是两个丧门星登门了。”
“娘,我求求您就留下这个孩子吧,她都被扔出去快一天了,明明是要死定了的人,却又能找回家里了,说明我女儿命不该绝呀。”那女人抱着孩子跪行到老婆子面前,框框就往地上磕头,孩子本来已经被安抚好了,经历了现场这么一圈的混乱,现在又开始哇哇大哭。
“一个女婴怎么能算是个人,死了都没有坟哩,瞧瞧你这婆娘说的什么话,不想着怎么给我们老宋家生下儿子,竟天天想你那没用的闺女。”那老婆子根本不管女人有多伤心,指使着自己的大儿子,“还不赶紧再把那个赔钱货送去婴儿塔,真是看着就让人糟心,真是没见过谁家送走的女婴又被带回来,别让这女娃儿在家里停留的时间长了,把咱们老宋家生男孩儿的福气都赶走了。”
老婆子的大儿子就是刚刚被付明毅抵着脖子威胁的那个男人,那男人现在躲在人群的后面,恨不得离付明毅越远越好,根本就不敢上前来抢孩子。宋家老婆子只好亲自上手,一时间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老宋,你们家外面都是人,被……被围起来了。”
说话的人磕磕绊绊的,屋里或是来凑热闹,或是来帮忙的乡亲们都往外看,只见宋家院子外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官兵,却不像是衙门里的捕快。
沈临从马上一跃而下,几步冲进屋子里,看到躺在床上全须全尾的姜玫,他心里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双膝一软直接跪地,“末将救驾来迟,请宁王殿下和三小姐恕罪。”
付明毅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沈临,他刚才看得非常清楚,这位沈将军进屋的第一眼就直接锁定在了姜玫的身上,虽然沈临停留在姜玫身上的目光仅有片刻,然后很快就低头跪下了,但付明毅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沈将军所关心的似乎只有姜玫。
这非常的不对劲,他和姜玫两个人同时失踪,皇帝对找回二人一定十分迫切,自己的身份是大顺朝的皇子,而姜玫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他重要,沈将军如果害怕皇帝降罪,那就应该第一时间关心他这位皇子的安危,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姜玫这个丞相府庶女身上。
“这人是不是沈临啊?”一个村民小声嘟嚷,“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宋老头的那个死了的外孙?”
“什么像呀,我看这明明就是,这人不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老宋头,你外孙子发达了呀,这又是骑高头大马,又是指挥一帮子军爷的,你以后要是享福了,可别忘了我们。”
宋老头十分的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没死,你真的是沈临?”
沈临跪在地上,余光扫间地上碎裂成两半的月牙玉坠,瞳孔猛地放大,这玉坠和怀王殿下脖子上戴着的一模一样,东西不可能是殿下的,那就只能是姜三小姐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被毁坏后丢弃在地上。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从地上拾起碎裂成两半的玉坠,沈临下意识地去看这双手的主人,然后就对上了付明毅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心里一惊,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从进来到现在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这位宁王殿下的眼中。
“沈将军,看来这家的人和你很有亲缘关系,只是本王却听说你无亲无故,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临和这一家子确实是亲戚关系,宋老头的头一个老婆只生下一个女儿以后就病逝了,这个女儿就是沈临的母亲,之后,宋老头又娶了现在的老婆,也就是刚才破口大骂的那个老婆子。沈临的父亲和母亲意外亡故之后,父亲家那边已经没有可以收留他的亲戚,所以年幼的沈玲就被送回了自己外公家。
只是外公是亲外公,外婆却不是,宋老婆子不愿意养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宋老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宋老婆子胡作非为,欺辱打骂不给饭吃,最后还将年幼的沈临给赶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沈临没有说,但是姜玫结合自己已知的消息,大概也能推断出沈临遇上了顾安之。
“宁王殿下,您失踪以后,陛下焦急万分,等您等得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末将让副官护送您和三小姐回去。”沈临语气十分的诚恳,“您也看到了,我可能还有一点私事需要留下来处理,故不能亲自护送殿下回去,希望殿下能够谅解。”
“沈将军可否先拿出三百两来替我还给这家人,我和宁王殿下掉下悬崖,身上的荷包都已经不见了,等见了父亲,我再把银子还给将军。”姜玫道。
沈临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钱,和军中的几位将领一起凑了凑,才将三百银子凑出来交给宋老头。
“还有一件事,这个女婴是宁王殿下费尽心思救回来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这家人再把她丢回婴儿塔里,现在这银子也给你们了,这么多银钱,你们家应该不缺一个小婴儿的吃食了。”姜玫左右手各拿着半块儿碎了的月牙玉坠,她把两块碎石对在一起,能看到一条明显的裂纹。
“小姐说的是,小姐说的是,我们再也不敢扔这个孩子了。”宋老婆子连忙摇着手保证,围在她家院外那些整齐列队的士兵,已经足以证明面前这两人尊贵的身份,她生怕得罪了姜玫,现在无论面前这些贵人说什么,她都得应下来。
“把活着的婴儿丢进塔里让其受尽折磨之后饿死,这种行为简直是残忍至极,若是真吃不上饭了,抛儿弃女的那是没办法,可我看你们家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连个孩子都养不起,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简直就是畜牲不如。”付明毅的脸上一片冰冷之色,最后那句话更是让这家子人浑身哆嗦。
当地的县令被付明毅直接传唤了过来,得知了在座几位的身份之后简直是下巴都要惊掉了,这个小破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见到亲王的面。付明毅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把当地村庄婴儿塔里出现活婴的事情平静地叙述出来,并且把自己救回来的这个女婴的性命叮嘱给这位县令。
农家重男轻女的想法也是整个大环境导致的,付明毅暂时还无法扭转天下人的这种思想,但是他已经在心里暗自决定,等见到皇帝以后必须把今日的所见讲出来,只有把抛弃女婴定了罪立了法,才能真正扭转这种局面。
付明毅和姜玫一起回了皇家狩猎场,经过这次遇袭事件,皇帝也已经没有心思再在这里狩猎了,一众人来的时候声势浩大,才在目的地待了一天有余,全员就又坐上了返回京城的马车。
草原之行后,付明毅只在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当日在宫中见到姜玫,没几日之后,就传来姜玫和怀王也要成亲的消息,他依旧闭门不出待在宁王府里,就像从前他们二人订婚时一样,付明毅很清楚自己这是在逃避现实,但是他实在是不敢看着姜玫嫁人,付明毅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抢婚。
太子大婚当天姜玫都没有见到顾安之,等一路吹吹打打的进了怀王府,红盖头被人掀下来,姜玫才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新郎,前后两辈子,她一共等了有二十多年,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顾安之比姜玫上次见到时还要消瘦许多,面色也不好,姜玫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小蝶的身影,她很想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小蝶这个名字,但是看着顾安之的面色,姜玫却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想,顾安之如今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就是因为记挂着小蝶的死,就连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都不能以最好的精神状态面对。
顾安之冲姜玫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因为小蝶的死夜夜难眠,现在整个人是强打起精神来才完成了这次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