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来吗?”付明毅向姜玫发出邀请,“我可以教你。”
姜玫答应了,付明毅拉人上来的时候,又一次心跳不止,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这像是在勾搭别人的妻子。
太子和姜华的婚事在即,然后姜玫就会嫁给怀王,明明人在自己怀里,付明毅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抱着的像是一阵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真的一定要嫁给他吗?”付明毅问。
“你不是答应了要放我走吗,如果你想和我讨论这个的话,那就放我下去,我想回营帐里休息了。”姜玫打开付明毅搂上她腰的手,说着就要下马。
“他现在怕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小蝶吧,这么多天过去,你人都已经到北部草原了,他有派人来和你传过一次话吗?”
“你全都知道了?”姜玫有些许惊讶,然后眉头轻蹙,“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你派过来的那二人回去通传的消息。”
付明毅知道姜玫生气了,觉得是自己派过去暗夜和暗影在监视她,连忙解释道,“怀王府前日替一个婢女举办葬礼,我只是偶然听说以后派人去打听了,小蝶陪在怀王身边十年,这个总不是什么秘密。”
“你还打听出来什么了?”
“你送给那婢女的十套衣服首饰被原封不动地送回锦华春了。我也不是故意想知道的这么详细的,这不是碰巧,碰巧这个月去查账的时候就偶然听说了。”付明毅被质问的很委屈,这件事情他真的没有刻意去打听,“那个婢女是上吊死的,然后又发生了这件事,我后来又得知了你离开怀王府的时间,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情。”
姜玫回过头去看付明毅,付明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真不知道了。”付明毅看着姜玫的眼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是想让人接着打听这里面的隐秘来着,结果怀王府封闭得如同铁桶一般,什么也打听不出来,我又不敢来问你,只能自己在心里胡乱猜想你是不是受委屈了。阿玫,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回京就替你报仇去。”
“没人欺负我,不用你替我报仇。”
“就算他身边那个婢女上吊死了,那些衣物你送都送了又何必再拿回来,你和锦华春都不差那些东西。而且这两件事情又发生在同一天,你不解释清楚,让人很难不多想。”付明毅没有接姜玫的话,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姜玫不想说,付明毅却非要把事情问明白,见一种问话问不出来他就换一种,听着耳边男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温柔的询问,姜玫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心里很委屈,“顾安之身边那个叫小蝶的婢女喜欢他,他的眼睛能见光的那天,小蝶穿的是印有锦华春logo的衣裳头饰,他是通过小蝶耳坠上的logo认出我来的。小蝶大概是很记恨我吧,所以她讨厌一切锦华春的东西,死之前也要让我把那些东西带走。”
接下来的时间里,付明毅驱使着马载着两个人在树林里慢悠悠地走,然后听姜玫说完了那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小蝶的死,也包括顾安之最后对姜玫下了逐客令。付明毅看不到姜玫的表情,但是他能听出来姜玫语气里带着的难过,付明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高兴的,可是得知姜玫和顾安之有了矛盾,他心里抑制不住的感觉到雀跃。
付明毅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充分向姜玫展现着自己的体贴与温柔,虽然已经把人拱手让出去了,但没人说不能再把墙角挖回来。
又一次,付明毅扶着姜玫的手臂搭弓射箭,射死了一只灰色的野兔,骏马飞驰向前奔跑却直接略过了兔子,姜玫有些惊讶,却听见付明毅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我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先把他们甩开再说。”
姜玫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哭笑不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暗地里的人是顾安之派来保护我的。”
付明毅今天体会到了前一秒天堂,后一秒地狱的巨大落差,犹如当头被泼了一身凉水,他还在暗地里希望姜玫和怀王两个人能够闹别扭,正好让他趁虚而入,看来和他想的不一样,四皇子这人心眼倒真不少,自己人不能到场,也要派眼线尾随而来。他想要靠等,等到顾安之把姜玫重新给还回来看来是不可能了,付明毅握着姜玫的手再次拉弓对准一只飞鸟,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该用什么手段方法,如何动手脚去扩大姜玫和顾安之的隔阂才能看上去毫无痕迹。
付明毅原本以为自己离开姜玫也许会痛苦一些日子,但终将会走出来的,可是把人让给顾安之才短短数天,他就已经觉得最近难以忍受,如果非要描述自己这几天的感受,那只能用像是心脏缺了一块来形容了。
前方的树林突然骚乱起来,然后凭空冲出一伙人来,个个凶神恶煞、提着刀剑见到人就杀,姜玫眼睛瞪得滚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刺激得她想干呕,她听见有人在高喊“是草原叛贼”。
在暗中沈临安排的人和付明毅的人全部现身出来,两拨人显然很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此时十分默契地并肩对外,付明毅一心只护着姜玫并不恋战,瞧准时机就准备带着人撤退,却发现对面来的叛贼数量越来越多。这伙人不知从哪儿来,而且像是已经认准了付明毅和姜玫,慢慢的包抄逼近二人。
“付明毅,我们的后面是悬崖。”姜玫死死咬着嘴唇,她在马上的位置是在付明毅的前面,男人和那些叛贼交手的时候,箭矢穿过肉体和鲜血喷洒的声音,就算姜玫闭着眼睛也能听见。
付明毅试图和眼前这些人交涉,不过显然是毫无作用的,这些人全部蒙着面一言不发,付明毅身后背着的箭支越来越少,而眼前的敌人数量却越来越多,他压低了声音,“一会儿我们跳崖,你别害怕,我会抓紧你的。”
姜玫怎么可能不害怕,但是现在的情形让她来不及多想,在片刻之间,两个人就已经被一群叛军逼至悬崖边,付明毅一只手揽住姜玫的腰,随后姜玫就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失重感,她颤抖着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两个人稳稳地落在了悬崖上的一棵老树旳枝干上,姜玫正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看见付明毅粗暴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将衣裳撕扯成布条,付明毅的心也是砰砰直跳,手却十分稳地把自己和姜玫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悬崖上方叛军的弓箭已经再次对准了两个人,付明毅背着姜玫就往下跳,耳边传来阵阵的风声,如果不是风把声音吹散,姜玫的尖叫此时应该已经划破天空了,在不知下降了多久之后,付明毅的右手抓住了一枝从崖壁间生长出来的野藤,姜玫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将双眼糊上了,她害怕到不敢睁眼。
鼻尖再次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姜玫这是在看清了眼前的处境,付明毅的手已经被藤蔓刺破了,两个人悬挂在半山腰,付明毅正寻找着一切可以借力的地方往下移动,而姜玫整个人的重量都附加在付明毅身上。
“你自己抱紧我,我用一只手借力,可能不行。”付明毅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他现在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稍有不慎一脚踩空,那他和姜玫两个人大概都要玩完。
悬崖间的风很冷,付明毅背着姜玫如同一只蜗牛一般缓慢地往下降,姜玫起初只能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在时间的一点点推移当中,随着太阳一点点西斜,山间的风显得更加的阴冷,姜玫只觉得自己的背已经冰凉得不剩下一丝温度了。眼前是付明毅满是鲜血的双手,低头是万丈深渊,闭上眼睛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则更加让人忽略不掉。
夕阳早已落了山,没过了地平线,夜变得更浓也更冷,付明毅往下移动的速度更慢了,一个是因为他的体力在渐渐消耗,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傍晚的光线变差了,更难找到借力点。
付明毅专心地往下行,停个三五分钟的时间就和身后的女孩儿说上两句话,他的双手已经冻僵了,血液渗出又凝固,反反复复,一颗石子搁进了肉里,付明毅停下来紧锁着眉头,用力甩了甩手,借着这个空隙顺便再想和姜玫说两句话,这一次,身后却没有声音再回应他了。
付明毅有点儿慌了,他大声地喊姜玫的名字,好半天才终于感受到背上的人颤动了几下,然后耳边响起了风一吹,似乎就会散去的细碎声音。
姜玫很冷,她一直处在付明毅的身后,直面吹来的所有寒风,更准确来说,她现在已经轻度失温了,付明毅停下来可以听见姜玫的低喃声,她一直在自言自语,大脑却已经没有精力来回应付明毅的话。
付明毅很明白,现在自己必须加快速度回到地面上,无论是他的体力还是姜玫现在的情形,都不允许他现在滞留在半空当中。
要不要赌一把,带着姜玫直接往下滑,付明毅还是有点犹豫,现在的天实在太黑了,万一没有成功找到支撑点,两个人一起摔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感受着背后女孩似乎越来越低的温度,付明毅还是一狠心放开的时候,他尽可能地贴紧崖壁加大摩擦,裸露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他的一颗心忽上忽下的跳。
两个人终于安全着陆了,付明毅第一时间就拽开绑着两人的绳结,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初夏的天他穿的单薄,将已经磨烂的外衫和中衣退下以后仅仅犹豫了一息,付明毅就一狠心把自己的里衣也脱了。姜玫冻的嘴唇发青,付明毅把自己脱下来的衣裳都围在女孩的身上仍觉得不够多。
皇帝得知他和姜玫失踪,应该很快就会排大部队下山崖来寻找,大川朝驻扎在这里的军队有三十万,那些叛贼大概率只是搞个信息差来突然袭击,现在这个时间段,应当是已经撤退或者被剿灭干净了。
如果姜玫现在身体状况好些,两个人可以选个地方安静的等着救兵来寻,只是付明毅看着女孩的面色,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从这里出发,也不知道走多远才能见到村落,付明毅也辩不清楚有人烟的方向,干脆随便选了一边,把姜玫拉起来就往前走,他不是不背着姜玫走,而是希望姜玫能通过运动发汗。
“大部队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我们现在先去找有人烟的村落,等到了地方去老乡家里烤烤火,喝壶热茶。你现在先动起来,身上就不会冷了。”
姜玫很想就直接在原地歇下,她听着付明毅的话,强打起精神来,被男人拉着往前走,夜晚的峡谷中,晚风习习吹来,一点也不清凉,反而让姜玫又打了一个哆嗦。
姜玫总感觉付明毅拉着自己的手黏糊糊的,她抬起手来到眼前一看,一片殷红血色,她终于清醒了,凑近付明毅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不仅是手,他赤裸的小臂上也全是血污,“是不是很疼啊?还有你把衣服给我了,你自己也会动坏的。”
几乎是赤身裸体的付明毅结结实实地被姜玫抱在了怀里,他的脸红了,耳尖也跟着红了,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姜玫的怀抱非常热,付明毅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沸腾起来了,然后付明毅一把推开了姜玫,用手去摸女孩的额头,和他料想的一样,是温病(古代版发烧)。
此时二人身处荒郊野外,没医没药,在付明毅人生的二十二年中,他从未有过哪一刻像此时一样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