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临将军

姜玫这几日都无精打采的,锦华春的账本也懒得查看了,都堆积在抽屉里,送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是什么样。

她有心想写封信送去怀王府,关心一下顾安之再顺便解释一下小蝶的事,只是提起笔,墨汁都滴嗒在宣纸上了,也迟迟未落下。姜玫把染了墨的纸揉作一团,笔也搁下了,顾安之那一日让她先离开的事,姜玫嘴上没说,心里却觉得委屈,而且她应该解释什么,事情本来就并非她的过错。姜玫将揉好的纸团往垃圾桶里一扔,彻底歇了给顾安之写信的想法,她倒是想等等看这个男人到底多久能重新想起自己来。

姜玫很快就没空再纠结此事了,她被叫到相府正厅,被告知两日后要启程去塞外皇家狩猎场。

原本每到盛夏时,皇家都会前往此处以做避暑山庄的活动之一,现在只是到了仲夏,天还并非最热的时候,只是再过四日便是当朝皇贵妃娘娘的生辰,皇贵妃今年提出想要出宫散心,皇帝便决定提前前往北方的皇家狩猎场。皇帝后宫中其他皇子及皇妃们都会随行,一些有品阶的大臣及家眷也在受邀之列。

说不激动是假的,姜玫穿越来这个古代王朝十年,别说是北部草原的风景她未见过,她甚至没有踏足过京城以外的地界,每日被困在丞相府的四方天地之中,整日里想的不过是如何能避开丞相夫人和姜华的视线,安稳度日罢了。

两日之后,到了出行的日子。

这次去往草原的皇室中人里,皇后要留在宫中主持大局,太子则要监国,宁王付明毅至今尚未娶妻纳妾,怀王则身有残疾不便出行,只有瑞王付明承大大方方的带着他后院的莺莺燕燕。负责保护皇帝安危的乃是皇贵妃的父亲威武大将军,陪在皇帝身边的是皇贵妃及她的一儿一女,这次皇家狩猎场之行又是因为皇贵妃的生辰才临时举办的,这盛大的场面无一处不是在彰显皇贵妃荣宠,而至于其他人,则都是她的陪衬罢了。

这次在皇家狩猎场负责迎接皇帝的是驻守在此处的少年将军沈临,姜玫只在人群之后远远的望了他一眼,少年一身银色流云铠甲,坐于高头骏马之上,距离太远了,姜玫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觉得此人果真犹如传闻当中的卓尔不群。

正式狩猎开始之前,沈临率领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并逐渐缩小。等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了,野兽密集起来时,只听沈临奏请皇帝首射,等皇帝一箭射出,给包围圈中间的驯鹿来了个一箭穿心,周遭围着的臣子们则纷纷开始恭贺赞扬皇帝,之后,这场大规模围猎也将正式拉开序幕。

“姜玫,今日我们比比骑射如何?”上元郡主骑在一匹洁白如雪的骏马之上,红衣飘扬,头顶乌发一丝不乱的束起,她左手持弓,右手持箭,脸上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我们就比今日夕阳落下之前,谁射杀掉的猎物更多。至于输的人,跪下来学狗叫怎么样?”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姜玫只能仰着头去看骑在马上的上元郡主,她是疯了才会答应这样的比试,她连马都骑不稳,更别提在马上拉弓射箭,去猎杀活物了,还没等她开口拒绝,只听有人先一步去反驳了上元郡主的话。

“时念婉,你出身将门之家,说你是骑在马背上长大的都不为过,姜三小姐是相府千金,根本不会骑射,你提出这样的比试,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替姜玫说话的人是五公主付明善,皇贵妃的小女儿,她曾偶然在宫宴上与这位公主聊过天,这短短的一面之缘,就让姜玫对这位公主下了初步判断,这是一个没有心机、心直口快的善良姑娘,但是她还是不能完全确定,付明善是在皇宫这样的大染缸中生活过的人,到底是真如表面上的一样单纯,还是隐藏的太深。

后来付明善去丞相府下过帖子邀请她入宫,姜玫更多的了解这位公主之后,才渐渐抛开了自己原本的警惕与成见,再然后姜玫了解了顾安之过往和二皇子付明承的过结,她就已经在心里决定不会再和付明善深交了,只是不曾想到,付明善又一次开口替她说话了。

“五公主还是这么心地善良,既然您这么看不得我欺负她,那你就来帮帮忙好了,要论起出身来,我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五公主。”上元郡主明着是在夸赞付明善,说的话确实要把这位公主往火上架,“既然觉得我是在欺负人,那我们改改规则,你们两个对我一个,这样总不能再说我以强欺弱了吧?”

“我承认自己也是三脚猫功夫,你既然这么爱比,那不如就和沈临哥哥比比好了,我们两方三对三,今日在场这么多人,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可以随便找人来组队。”付明善不甘示弱,她对上元郡主呛声完以后,转头看姜玫,“三小姐,你替我把沈临将军叫过来。”

上元郡主和付明善已经对上了,谁都没有示弱的意思,姜玫根本就不想搅和这趟浑水,却见付明善在怼上元郡主之余还不忘催促她,姜玫也只能应下了。

不出意外的话,沈临将军现在应该正陪在皇帝身边,姜玫转身才走了没几步,就直接撞上了正主,沈临骑着一匹骏马飞驰在绿草如茵的大草原上,见到前方蒙古包后露出翻飞的衣角,他猛地勒紧僵绳,黑马不受控制的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

这次姜玫终于是看清了少年的模样,剑眉星目,瞳如点漆,沈临松开牵着马的僵绳,冲姜玫抱拳一礼,“三小姐,属下奉怀王殿下的命令保护小姐,只是属下有皇命在身,不方便实时露面,更不能被人看出和怀王殿下的关系,故只能派人在暗中保护小姐周全,如果小姐有任何需求,请随时吩咐属下。”

姜玫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她没有说话,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众所周知,沈临是大顺最年轻的将军,很得皇帝器重,而皇帝无比倚重他的原因,除了沈临战功赫赫之外,更是因为此人出身寒门毫无背景。军中能立下战功的不止他一人,沈临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是皇帝拿准了此人只能依靠自己,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派势力,可以让皇帝放心委以重任。

现在沈临居然告诉她自己是顾安之的人,这无异于是在说顾安之和沈临联起手来把皇帝耍了,姜玫如何能不震惊。沈临没有听到姜玫的声音,只能一直半弯着腰,直到他实在忍不了轻咳了一声,姜玫才终于回过神来请人起来。

顾安之是沈临的恩师,顾安之当年被皇帝放逐到北疆边城,偶然之间救下了年幼的沈临并且将此人教导养育长大,顾安之发现沈临骨骼清奇、天资聪颖,便直接将人安排进入军中,早早的和他的关系从明面上转到暗地里,等沈临立下重重战功,便安排自己的人费尽心思的将人展示在皇帝的眼前。

姜玫刚和沈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便见到上元郡主和五公主付明善一前一后的骑马赶来。

“沈临哥哥,三小姐把事情跟你说明白了没有?”付明善语气中有些羞涩,“我知道让你陪我们比试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只是时念婉实在欺人太甚,我也只能想到拜托你来帮忙了。”

沈临在见到付明善的第一时间里就远离了姜玫,他伸手去扶付明善下马,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语气十分温柔,“公主殿下能想到臣,是臣的荣幸,一切但凭公主殿下吩咐。”

上元郡主是现场唯一一个仍骑在马上的人,她看看姜玫和付明善,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沈临身上,“沈临将军的一身本领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学来的,和我们一众闺阁中娇养出来的女子在一起比射猎,真的好意思吗?”

付明善立刻就要出声怼上元郡主,却被沈临挡在了前面,沈临在面对上元郡主的时候,可没有像在付明善面前一样好说话,他眉毛轻挑,嘴边的弧度轻轻扬起,“郡主都好意思做的事情,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丞相府的三小姐似乎连马都骑不稳,五公主殿下也不过堪堪能猎些已经被围住的小动物,说起来郡主真正的对手也只有我一个罢了。我看也不用什么三对三了,就现在这样一对三,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让郡主二十只猎物如何?”

“时念婉,这比试可是你先牵的头,这人我都给你找来了,你现在不会害怕了吧?”付明善挽住沈临的胳膊,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露出微笑来。

“还是算了吧,是本郡主没考虑周到,毕竟输了的人要跪下学狗叫,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实在是不合适。”上元郡主少了刚才的气势,和沈临比,她的确是没把握。

现在轮到付明善不依不饶了,“本公主都打算让父皇来见证这场比试的公平性了,你居然这样就放弃了,时念婉,也不知道刚才的大话是谁放出去的。”

上元郡主的眸色阴沉了下来,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闹到了皇帝面前,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另一边是已故老国公的亲孙女,皇帝当然不可能让输了的人跪下来学狗叫,最终这场比试在皇帝的调解下,惩罚改为输了的一方要向另一方道歉。

上元郡主明明提出的是想和姜玫比试,如今却变成了和沈临将军,原本定下的惩罚也变成了不疼不痒的道歉。

付明善让人牵了一匹马到姜玫面前,“上来,今天夕阳落下前,我教你骑马射箭,至于比赛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个忙活吧。”

姜玫在暗夜的帮助下上了马,而付明善还在很激动的朝沈临挥手,“沈临哥哥,加油。”

沈临骑着黑马,上元郡主骑着白马,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很快飞驰而去,消失在了茫茫草原当中。

“我们一起去前面的树林里转转吧,在外围应该能碰见小只的猎物。”

付明善刚刚提议,就有一众的千金小姐们附和她的话,全部人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付明善的周围,付明善很快就不记得自己刚说要教会姜玫骑射的事了,姜玫一向不喜社交,她丝毫没有感觉到被排挤在众人之外的难堪,一个人悠悠的骑在马上反倒是乐得清闲自在。

皇家围猎场的外围是不会有大型的猛兽的,在皇帝一众人到来的数日前,就会有专人将此地的危险搜索清除干净,以保证皇帝的安全。

时间还没到规定的夕阳落下,上元郡主就提前认输了,实在是没意思,她骑射的本领就算是再精湛,一个业余选手也比不过专业的,她按照规定向姜玫道歉了,很敷衍的道歉,不过没人在意。

付明善难掩喜色,皇帝夸赞沈临年少有为,瑞王打趣自己的亲妹妹和沈临,皇贵妃脸上的笑也一直没有褪却过。

姜玫本来打算再待一会儿就回帐篷里休息,目光却直接对上了付明毅,付明毅发现姜玫看过来眼神忽的就要移开,却又实在忍不住,目光转回来盯着姜玫看。

自从付明毅在皇帝面前提出要退婚之后,他就没再和姜玫见过,无论是私下里还是明面上。这次位皇家围猎场他丝毫兴趣也无,而且本来就是皇帝为了向皇贵妃献殷勤而举办的,但是听说姜玫会来,再一想到四皇子对身体无法出席这样的场合,付明毅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不来参加。

付明毅策马来到姜玫身边,姜玫此刻已经下了马,她没有什么骑马的天赋,在马上坐着慢悠悠地走已经是极限了,实在做不到再马上拉弓射箭,射不到猎物久了,姜玫也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