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顾安之的旧疾发作

她为什么会想不开,小蝶的目光移向一旁站着的姜玫,如果她以后不能陪在殿下的身边,那和让她去死也没什么区别了。而她选择自尽,还可以倒在殿下的怀里闭眼,这样也能让殿下一辈子记住她了,而且殿下的眼睛现在也恢复了,还会记住她的模样。

小蝶感觉这会儿眼睛有些花、头也有些晕,她看着顾安之,发现男人居然摘了缎带,“三小姐,我没有力气了,你快点帮殿下系上缎带,他的眼睛不能见光。”

这时候医官也终于匆匆赶来,他累的气喘吁吁的,他显然应该是被人给恐吓过了,双腿还有些打颤,“怀王殿下不必忧心小蝶姑娘的性命,只要小蝶姑娘这口气缓过来,就不会有……”

那白胡子医官一边说话一边去把小蝶的脉,他那句“不会有事的”还没有说完,就硬生生的止住了,然后那张脸一下子没了血色,“小蝶姑娘这是服用了剧毒,怕是在一刻钟之内就要咽气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你给我再说一遍,把话说清楚,你的意思是你救不回来小蝶了?”顾安之现在的样子很可怕,他看着白发医者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样,如果他能站起来的话,现在一定会揪着这个医者的领子,将他也打的“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现在马上去宫里请御医,就说本王得了重病,马上就要死了。”

顾安之话才说完,就感觉到小蝶在拉他的手,然后就听见怀里的女孩声音微弱,“殿下不用再去请大夫了,我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药,我已经救不回来了。还有,请三小姐把送我的那些衣裳首饰都拿回去吧,如果小姐不肯拿走,那就请帮我把那些东西全都烧了埋了,每当看见那些东西一次,都是在提醒我,是我那日无意之中走进了锦华春,如今才会发生后来的事。”

顾安之根本不能接受小蝶必死的事实,他的眼神阴霾可怖,声音里透着浓重的杀气,“用最快的速度,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府上的城里的能找到的大夫都找过来,大夫要是没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侍从们站在怀王殿下的身边,仿佛像是进了冰窖一般,被四周的低气压压制的大气也不敢喘,听了顾安之的话,几人丝毫不敢怠慢,立刻纷纷出动,毕竟怀王殿下最后那句“不用回来了”,那就是真的不用回来,让他们去见阎王了。

小蝶用力的吸气,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像是搁浅了的鲸鱼一样痛苦,她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小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她的脸上,她发现殿下居然哭了,十年前,殿下被二皇子生生敲断双腿的时候都没有落泪,现在却为了她的死流泪。

“我快不行了……”小蝶现在每吐出半句话,就要急喘上好几息的时间,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顾安之,我还想知道最后一件事,你会一辈子都记得小蝶吗?”

这是小蝶第一次叫顾安之现代的名字,顾安之的眼中的泪大滴大滴的滚落,模糊了视线,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年龄都有三十多岁的男人,此时的声音却带了哭腔,“我当然会记得你一辈子,你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要上吊自杀,你这个傻瓜,这到底算什么理由,你就算不死,我这辈子也会一直记着你的。”

小蝶在心里想,那不一样,如果她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等殿下娶了丞相府三小姐,她会被要求搬出怀王府,会离开殿下的身边,她还会嫁人,她和殿下的关系总归会变得疏远起来。可是她如果现在死了,就可以永远以现在的形象留在殿下的心里,每当殿下想起她的时候,她还会是那个和殿下生死相依,陪伴了殿下十年的小蝶。

小蝶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并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最后又看了顾安之一眼,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她死后脸上也是带着笑的,四周落满了桃花粉红色的花瓣,也算是一场很美的葬礼了。

随着小蝶闭上眼睛,同时也没了呼吸,顾安之就已经彻底崩溃了,他完全不顾形象的痛哭流涕,直到怀里的人一点点失去了最后的温度,顾安之的嗓子也像是被掐住了一般变得嘶哑。

无边的悲痛就像洪水要将他整个人给淹没,他心中无处宣泄的巨大情绪转变为愤怒,他要让这些人给小蝶陪葬,顾安之沙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把人都带去暗室,处理了吧。”

那些医者一个个都跪地求饶,有的甚至连求饶都没有,就直接双腿发软晕了过去,还有那痛哭不止的,只不过还没嚎上两声,就被一队侍卫给堵上了嘴绑了起来。怀王府的侍从们虽然一个个也是面如土色,但是却没人反抗求饶,完全不需要用强硬手段捆绑,像是认命了一样的跟着侍卫走。

在场的有二十多个人,顾安之所说的暗室,姜玫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猜出来,顾安之是打算把这些人都带到那个所谓的暗室里全部处死。

“你们都住手,把人给我放了。”姜玫觉得顾安之简直是疯了,小蝶突然没了,她很明白顾安之现在的心情一定十分的悲痛,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连累这二十多条无辜的性命陪小蝶一起上路。

那些押着医者和侍从们的侍卫像是没有听见姜玫说话一般,姜玫十分着急的去看顾安之,“你要把他们都杀了?小蝶姑娘是自己服毒的,他们得到你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大夫了,那些大夫来的时候小蝶姑娘就已经快不行了,他们都尽力医治了,他们何错之有?”

“他们没有把小蝶给救回来,就应该去给小蝶陪葬。”顾安之的声音森寒,双目赤红,怀里抱着小蝶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上。

“顾安之,你疯了吗?他们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现在你一句话就要把他们全部处死。”姜玫也同样跪坐在顾安之的身旁,她去拉男人的手,拉不动,她便扶上男人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安之,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小蝶今天轻生我们谁都料想不到,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拉上再多人陪小蝶姑娘一起上黄泉,也换不回来她的命,只会让这世间平白又多出几处白骨。”

“小蝶不能这样白死,我还不能陪她一起离开,有人陪她一起上黄泉,才能让人放心。”顾安之声线阴冷,双眸依旧猩红,嘴角却泛起淡淡的笑来,“那些人的命,怎么能比得上小蝶呢?”

姜玫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他真的是顾安之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顾安之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算什么,可以随意屠宰的牲畜吗。姜玫作为丞相府的小姐,在这个封建王朝属于既得利益者,她不想去当圣母,更从未想去喊什么人人平等的口号,但她也无法做到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把那些奴婢侍从的性命当做猪狗来屠杀。

“顾安之,你快点下命令,让他们都住手。”姜玫猛地站了起来,飞奔到那些侍卫们的身旁,随手拉住了一个医者,将人挡在自己的身后。

那侍卫被阻拦了,下意识地想要抽刀,只是想到面前女子的身份将来会是怀王府的女主子,实在不敢冲撞,他想要绕过姜玫去把那个医者重新押过来,却发觉姜玫已经张开了双臂挡在他身前。那侍卫只能看向自家主子,等待顾安之接下来的命令。

姜玫正怒目瞪着顾安之,她要阻止这个男人如此残忍的杀生,顾安之眼中的猩红慢慢褪去,看着面前姜玫熟悉的脸庞,理智这时才一点点的收归脑中,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领十军棍,然后把人放了。”

怀王府的侍卫们有那跟随顾安之久的,都没控制住表情,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殿下向来说一不二,他们跟在殿下身边十年,从未见过殿下下命令要处死的人,能够活下来的。如果这个世上有谁能劝住怀王殿下,那也许只有小蝶姑娘了,但是小蝶姑娘向来从不反驳殿下的任何命令,现在小蝶姑娘已经去世了,所以谁也无法求证小蝶姑娘求情是否能改变殿下的想法。

“你们在这里愣着干什么,不想也跟着他们一起受罚的话,就快点带着人给本王滚。”

姜玫这次没有再阻止那些侍卫把人带走,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迟迟没有再走回到顾安之的身边,这个男人刚才的所言所行,陌生到让她感觉到害怕。她记忆里的顾安之,甚至连开口怼人都很少,他为人温文尔雅,内心成熟,不论在工作生活中面对如何棘手的事,都能不温不火的处理好,顾安之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姜玫和他恋爱数年,都从未见过他发火时的样子。

姜玫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小蝶是因为她才会自尽的,虽然这件事情并非她的过错,她却间接成为了杀人凶手。姜玫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顾安之是怎么想自己的,他是否已经在心里怨恨上了自己。

顾安之刚才冲侍卫们吼完那一句话后,又一动不动的抱着小蝶的尸体跪坐在原地,他似乎也成了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和怀里的人融为了一体,没有人敢出声打破现在这诡异而又宁静的一幕。顾安之兀自沉浸在的悲痛之中,姜玫则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他。

顾安之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感觉自己的腹部开始痉挛起来,这具身子又是落下了不少毛病,大多都是无法完全治愈的,他这么多年来只能做到缝缝补补,勉强使用着这副破败的身躯。他很明白是因为今天自己的情绪起伏太大了,所以才开始的肠绞痛,腹部的疼痛仍像刀子一样持续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腿上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了。

姜玫看到顾安之的身躯开始大幅度的抖动,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就跑了过去蹲在了男人的身边,顾安之极力压抑着痛苦,不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狰狞扭曲,只是身上实在是太疼了,低声的呻吟声仍从他紧闭的嘴唇中发出。

顾安之现在的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以至于姜玫一眼就看出他是发病了,她声音焦急,“快点去找大夫过来。他这是怎么了?”

“这是殿下的旧疾又发作了,小姐您自己找找,殿下的身上应该是有药的。”

姜玫听了那丫鬟的话,连忙在顾安之的身上摸索着,却只找到一个空了的药瓶子,她发现里面倒不出药来,耳边又听着顾安之一声比一声更重的痛苦呻吟,姜玫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焦躁地直接将药品给掷在地上,“还有哪里有药?你们快点回他的寝宫,把止痛的药拿过来。”

“小蝶姑娘的身上应该也常备着殿下需要的药品。”

顾安之近乎疼痛的要失去神智了,手却仍然死死地拉着小蝶不放,姜玫推了几下没推动,干脆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暴力地摸索撕扯着小蝶的衣服,费了半天劲才找出一个和刚才相同的小瓶子,这瓶药是满的。

姜玫从里面倒出一颗,就往顾安之的嘴里放,她从丫鬟的手里接过碗喂顾安之喝水,男人现在疼得咬紧了牙关,根本咽不下去药。姜玫根本无法想象顾安之现在忍受着多么巨大的疼痛,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大脑宕机了片刻,姜玫直接往自己嘴里放了一片药,再喝了一小口水,吻上男人的嘴唇将药片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