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无心赏月

佛堂,太后不知摔碎了多少瓷瓶和珍稀罕见的玩意儿,痛骂的声音都弱下来,最终化为无声的哭诉,站在窗棂前对外喊着,“哀家要见皇帝!你们这群狗奴才,哀家要见皇帝!”

血滴子听得耳朵都有些磨出茧子来,彼此对视一眼,叹口气的充耳不闻,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也总是轮到他们这群苦命的血滴子来做。

像是夏遵,身为皇帝心腹,只需要守护在皇帝身侧,哪里会有这些苦楚。

“太后,您喝口茶,润润喉吧。”嬷嬷端来西湖龙井,太后却一巴掌给拍到地上,茶水四溅,茶盏也四分五裂。

太后怒目圆睁的看着她,道,“哀家哪里还有心喝茶!去派人,给陈府送信,既然皇帝不孝,哀家便让宰辅出面,让他退位!这天下,就还是在哀家的掌控中……”

这等疯言疯语,吓得宫婢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会因听到这两句而丧命。

嬷嬷看着她们可怜,指着地上的碎片,道,“没有眼力的东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儿将东西收拾了,就退下?”

宫婢们感恩戴德的,顾不得手掌被碎片扎出血痕来,匆匆离开。

嬷嬷跪在

太后面前,低声道,“太后娘娘,这些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陛下仁心宽厚,佛堂里的吃穿用度是没有削减的,内务府狗仗人势的奴才们还是按照规矩送来银屑炭和茶叶,胭脂水粉,润肌膏。御膳房送来的吃食,也一如既往,并没有少,也并没有奴才们敢从中克扣,可见陛下心中对您是有着情的。”

“这天下,总归还是陛下的。太后娘娘本该是在后宫中,备受尊荣的,可如今怎就也想着要掌权呢?”

“嬷嬷是随着太后自小长起来的,是最懂您的心思。您不过是想要风光些,可天子的威仪,哪里是咱们能够撼动?”嬷嬷说着这些,太后愣愣的看着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似乎又有些迷茫。

自嫁给先帝,到后宫做皇后,做太后,转瞬即逝的光阴竟不知道过去几十年。

她看着庭院里面的几棵树,从树苗长成如今这般模样,她看着身边伺候着的宫婢换了一拨又一拨,都是年轻貌美,生机勃勃,可是铜镜里面的自己却日渐苍老,衰败,哪怕是用了再多的润肌膏,也无力更改。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便出现变化,她想着手

中能够握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不想只是听着宫婢们嘴上说着太后千岁,她想真的能够抓得住些千岁的东西,例如权利。

“陛下是您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来的。您该疼爱才是……嬷嬷看着您一步步走歪路到如今,实在是不能继续错下去。否则陛下的心寒了,这佛堂便是会更冷……”

“太后娘娘难道想要看着晚年时,身边并没有人照顾没有人伺候着左右么?”嬷嬷说罢,长久的跪在地上,磕头不敢抬起来。

太后望着铜镜里面,鬓间就算是拔,都拔不干净的白发。

“你为何不早些跟哀家说这些话,事到如今,又能如何……”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只有头破血流,知道此番是死路时,才会忏悔。

推开窗棂,太后望着庭院的那轮柔和的月光,血滴子们都谨慎小心的看着她,生怕出现些什么意外,无法跟皇帝交代。

“你们放心,哀家,不会做什么的。只是觉得,今夜的月光真好,仿佛是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月光了……”

太后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但,她心底知道。

久居宫中,看似清心寡欲的佛

堂里,她甚至是许久都没有静下心来,看看月亮,只满心的想着前朝的权利。看着官宦送来的那些珍宝,觉得那些才是重要的物件儿罢了。

嬷嬷看着太后,也是撑着地,站起来,重新倒了一杯茶盏,端过去,说,“太后娘娘,润润喉吧。”

“你也坐下来,跟哀家一起喝一杯吧。”太后温柔的看着她,“如今,哀家的佛堂里,也不会有谁来。你我相依为命,也不必守着那些规矩,无妨。”

嬷嬷听闻,也是领命的坐在旁侧,轻轻嗅着西湖龙井,这上好的天家之物,果然是气味幽香,回味甘甜。

太后阖着眼眸,有一滴泪顺着脸颊滚落,滴到茶盏里,荡漾起轻微的涟漪,便消失不见,只留着有些咸涩的茶,等人品味。

鲁将军府,苏玉犹豫着,视线落在勤政殿和椒房殿中徘徊,一时间无法决断。

“小姐是在想,此事无声无息的解决,还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朝臣解决……”许朗看出其中病症,轻声开口询问。

苏玉听闻,抬起眼看着他,点点头,“许叔伯所言极是,统领大人,初一叔,可有什么想法?如今我的脑袋像是一团浆糊,也想不

出什么来。”

许朗沉默着许久,说,“还是椒房殿为好。”

苏玉挑眉,没有想到他会做出此种选择。

“为何?我以为,许叔伯是会想要让我在文武百官面前,替爹爹报仇雪恨。”苏玉问。

许朗的视线落在她如今笨重的身子上,说,“小姐如今,不太方便……而此事,不知前朝牵扯什么样的重臣,当年将军关押进天牢,背后又有多少人伸出手推了一把。”

“万事不确定,贸然到勤政殿,怕是会适得其反,若是到时候御林军都护不住,小姐便会有生命之忧。椒房殿,至少还有回旋的机会。”

李景丰既然能够派兵,并未听从朝堂上议和的那些官宦的言论,就说明还是有些头脑的。

“军师大人所言极是,那前朝的文官们,一个个嘴巴都是能够将死的说成活的,到时候别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让小姐听见,心里难过!”戚猛粗着声音,倒是也支持赞同的说。

苏玉也沉默的考虑着,事不宜迟,若是再拖下去,恐生变数,不光是皇城里,还有蓉城的李景行。

苏玉总归还是不想让李景行看到她跟皇室对立的场面,说,“明日午夜,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