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弱气虚,辅之营养不良,苏玉晕眩的病症是愈发严重起来。
随军时,饮食自然不比京城里的景肆,鱼肉皆是红烧。且不说吃糠咽菜,却也并无什么荤腥可言。就算春红偷偷在城里搜刮来几个鸡蛋,又煮着些红烧蹄髈,却也补不得几口。
苏玉胃口不舒服,也吃不进几口就想吐出来,几日不见,整个脸都消瘦了一圈,再如此下去便都脱掉骨相。
春红留在卧榻里,给苏玉又行针几次,勉强稳住她的心气儿,却沉默的锁紧眉头,不愿开口。
“你摆着苦瓜脸,是给我看的?我这几日肯定听你的吩咐,安心静养,好不好?”
苏玉哄着,也有些笑意的说着,“我也是郎中,你的医术还是我传给的,况且是我的身子,我自然比谁都更加注意。放心……”
苏玉说罢,春红却埋怨的开口,“我知道,小姐是伶牙俐齿的,我就算是浑身都长满嘴,都无法说得过您。您自然有分寸,我就不浪费口舌,还是给您多炖汤吧……”
春红满肚子还是揣着几分怨言,想要离开。
苏玉抬起手,拽着她的手腕,用眼神示意着窗外来回走动的身影。
春红忍住鼻酸,将苏玉的手放在锦被里掖了掖,说,“放心,我知道该如何说。”
苏玉沉沉的合着眼眸,困意袭来,也勉强睡了一会儿。
春红离开卧榻将房门轻掩着,就见许朗、戚猛等人都围过来,将她团团堵住,七嘴八舌的粗着声音,像是破锣般的问,“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们交实底,说一句实话!”
“是啊,就是啊……”戚猛握着春红的手,而言墨不知从何地冲出来,将春红揽在怀里,拧眉看着他。
戚猛有些尴尬,抱歉的说,“对不住,是我失了分寸!”
言墨并没有言语,而春红低垂着眼眸,说,“你们都来问,我哪里知道该先回答谁的?小姐的身体只不过是晕血罢了,无碍。这些日子,安心静养,再吃些好的便无妨。你们别以为有什么不治之症……摆着一张丧气脸,倒是让小姐心底难过,郁结在心。”
“你确定?”戚猛不信,追问着。
春红点点头,轻声说,“我也有些疲乏了,就不再此地随着各位将军了。”
言墨看着她,直接打横的抱着她离开,戚猛和许朗等人看着像是天外飞仙般离开的人,也都目瞪口呆。这……身边有着身手了得的夫君就是好,来无影去无踪!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春红回到屋内,将簪子摘下,随意的放在梳妆匣里,说道。
言墨一言不发的将铜盆里的温水端过来,“你不愿说,我也不想多问。”
言墨说罢,春红满肚子委屈牢骚无处发泄,索性盘腿坐在床榻上,气鼓鼓的说,“小姐的性子是逞强的,我向来都知道!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要强的,这身子是自己的。她难道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话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又咽回去。
“总之,小姐最近可能会随时随地的晕过去,你就在旁边跟着吧。”春红赌气的翻身躺在床榻上。
听见言墨回来,到床榻上抱着她的动静,嘟囔着说,“别告诉王爷,否则小姐会埋怨我的。”
言墨点点头,算是承诺和答应。
而此刻的主屋,苏玉坐在床榻上,拿出紫檀木的匣子,拿出今日刚收到的信。
苏玉轻轻用手抚摸着墨迹,“安好”两个字强劲有力,倒是也能说明他一切都好。
“孩子,你的爹爹是极优秀的,是天之骄子。他不能够陪伴在你的身边,知道你的存在,都是因为此时的情况不允许……比起百姓的安危,朝堂稳固来说,我们一家人,以后还会又许许多多的日夜可以团聚。你莫要怪他……也莫要怪娘。今日,你已经做得很好,在战场时,你没有让娘身子不舒服,我知道,你是有感觉的。以后也这样,好不好……”苏玉抚摸着小腹,说着,就陷入了梦境。
在缥缈的梦境,她似乎隐隐约约的看到雾气朦胧里,有着一个踉踉跄跄、胖乎乎的小娃娃向着她走来。张开双臂,咯咯的笑着。
苏玉蹲下来,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却看到小奶团子背后走出来两道身影,将她抱在怀里,身影逐渐清晰,竟然是几次在画卷里见过的镇国将军和夫人。
将军满脸都是慈爱,而镇国将军的夫人则是温柔恬静,都默默的看着苏玉。
“放心,我们会替你照顾好她……”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却清晰入耳。
苏玉张张嘴,哽咽着说,“爹!娘!我想你们,我扛不住……爹,你若是回来,该有多好……耶律齐便不敢来犯!”
苏玉站起来,想要跟他们拥抱在一处,却发现每次靠近,镇国将军和夫人都会退后两步,永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镇国将军摇摇头,轻声说,“我们都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与你同在。”
“你今日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得到,我们以你为骄傲。”镇国将军说罢,苏玉像是被一道力量抽离似的,即便是拼命想要抓着什么,也无法留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散。
猛地睁开眼睛,苏玉气喘吁吁的从卧榻上坐起来,浑身都是汗涔涔的。春红被吓得站在原地,端着手里的汤盅,说,“小姐,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苏玉回过神来,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摇摇头。
这一夜,算是她睡得极好的,冥冥中,她愿意相信所梦到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会照顾好你的。”苏玉抚摸着小腹,深吸一口气,从春红的手里将汤盅接过来,闭着眼,咬紧牙关的咕咚咚喝了两口。
春红看着她,颇为意外的说,“您今日是怎么了?要不,再给你端点儿汤来?”趁着苏玉愿意,春红可是想赶紧把几日的分量都给她补过来,免得明日再不愿喝。
苏玉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过满则溢!道理你要懂得……”
“您可是不知道,若是想要让你多吃点儿东西,如今比登天还难,我这颗心都要随着搅碎了。您也体谅体谅我可好?”
春红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还有几日也算是消瘦许多的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言墨是多么亏待我呢。这周围都议论着呢!我可是心力憔悴,您若是不体谅,我就要将事情都抖落出去了!您自己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