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说是冷清,却又热闹。
李景丰特意吩咐徐公公挑选出内务府里的香料绸缎,金钗珊瑚等摆件送过来,满满当当的塞满整院子。
陈皇后吩咐贴身宫女掏出些金瓜子和碎银两作为打赏,徐公公自然笑得眉眼都绽放开似的,低声说道,“陛下心里挂念娘娘的身子,还特意拨了御医来给您把脉瞧瞧,说是若有哪里不爽利,尽管直言。”
陈皇后听闻,却苦笑着,“多谢陛下,臣妾自然明白他的一番心意。”
“那便好,陛下这些日子虽然宠幸泠妃,可不过是一时新鲜,您仍旧是六宫之主。泠妃她们日日都是需要来给您请安的,这么多年,您瞧着后宫嫔妃哪里有过百日红啊?”
徐公公这张嘴,是伶牙俐齿惯会哄主子的,否则也不能伺候过先帝又辅佐着李景丰,身为皇城里最懂得揣摩圣上龙颜心思的人,自然是会巴结。
陈皇后点点头,垂眸望着院内已经衰败的并蒂莲,“花无百日红,人心却哪里又一如既往呢?”
“这两棵并蒂莲若是看着碍眼,奴家明日便差些人来,替您除了,也省得心烦。”徐公公顺着她的视线落过去,低声问。
陈皇后却摇头,“就留着吧,好歹是我初初进宫时便随着我的物件儿,死了,谁又能说得准会否有活过来的一日呢?”陈皇后称有些疲倦,送徐公公离开。
自当年嫁入潜邸,她满心思都是李景丰,甘愿为他去伏低做小,为他的心意喝了许多权臣家女子的敬酒茶点,可最终换来什么呢?只不过是这些冰冷的物件儿。
看着御医来请脉,陈皇后心里哪里不晓得,只是李景丰在暗示她,让苏玉进宫来的手脚罢了。
“是我错,从一开始就痴心妄想要做他举案齐眉的夫人,如今,这颗心算是看清楚了,能够守得安宁就好。索性也没有子嗣需要我庇护,能自在些。”
陈皇后说着,身旁跟着的宫女却默默垂泪,不忍看到她这般委曲求全。
“哭什么?陈家的女子生来就是这样的命,太后尽享尊崇,又如何?还是伴着青灯古佛,她心底可是有片刻真正欢愉和开心?想来也是没有的……”
后宫女子的心,都会死的。
“你派人拿着我的帖子,送到齐王府,说是我近日总觉得身子疲乏,御医却也瞧不出什么病症。怕是有女子的难言之隐,知晓齐王妃也是精通医术,便让她来与我说说话,把把脉。”陈皇后说罢,刚要躺下,却听见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蹙着眉,见凌云郡主提着衣摆,迈着门槛,直接坐在她旁侧的床榻上,喊着,“姐姐,你身子怎么了?”
这倒是耳聪目明的,陈皇后并未回答。
宫女懂事的退下,陈皇后看着凌云郡主,“你来做什么?”
“姐姐此话说的真是有些寒心,我进宫不过是想你了,你又何至于要如此生分?”
凌云郡主刁蛮任性是陈家给宠出来的,她随意的摆弄着梳妆台的几件御赐的东西,装作不经意的说,“你刚刚说要请齐王妃来?那是谁?”
陈皇后揣着汤婆子,低声说,“你不就是为此事而来么?跟我装疯卖傻?”
凌云郡主装作不解的模样,却听陈皇后开口,“你以为,理疗馆之事跟你有牵扯,旁人不知,我也查不出来?当日兵部尚书,刑部尚书的夫人纷纷想要进宫见我,却你躲着。你向来都不喜欢跟寻常人家的女子深交,此番竟然是隔三差五就到理疗馆去,出事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猜不到是你做的手脚?”
“姐姐真是聪明……”凌云郡主见瞒不住,挽着陈皇后的手,故作亲昵的讨好道。
陈皇后此刻因李景丰的举动而有些疲惫,心里也不愿再管很多事,甩开她的手问,“你可知,苏玉是齐王妃,你这般做若是东窗事发,陛下想要给齐王一个交代。就算你是陈家的女子,我也护不住你。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是拦不住要彰显兄弟躬亲友爱的陛下,你可是把陈家放在眼里?可是把我放在心上了?你难道不知,会牵连到我么?”
陈皇后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够坐在如此的位置上,将陈家的荣耀延续下去。
“我知道陛下心里是爱着姐姐的,所以才敢如此。”凌云郡主也赌气的蹙着眉,不依不饶。
“况且,我哪里知道苏玉的夫君是齐王殿下?”
凌云郡主此话倒是当真,“我只不过是那日在街头巷尾看到有风度翩翩的男儿郎,心生爱慕,一番查探却是苏玉的夫君。想着要给她落入牢狱之中,便是可将夫人之位空出来,到时我求陛下赐婚,名正言顺而已……他也不能违背圣意,否则就是人头落地的罪过。”
凌云郡主心里的算盘打的不错,才会频频到访理疗馆,跟苏玉交好,甚至是偷偷打听她夫君的琐事。
“你心思不定,府中豢养着许多男宠和小倌,平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全然当做不知情。可眼下,那是齐王殿下,陛下的胞弟,你如何敢动心思?”陈皇后顿时警惕,提醒着。
可凌云郡主却不屑一顾,摆弄着刚弄好的护甲和手钏,“我知道,此番不是更好?若是陈家能够嫁女子到皇宫和齐王府,想来便是更稳固些。”
陈皇后见说不通,也有些心急。
“姐姐,您就别管我的事情,自有分寸。你哪日请了苏玉进宫?我也要来凑凑热闹……”
凌云郡主见皇后张口便要拒绝,起身拍着袖摆道,“我不会那般愚蠢的表露出来,只是想知己知彼,方能有些法子来想想对策。我知你担心惹怒齐王,若是没有把握,我答应你不口出妄言便是……出事也绝对不会让你帮我揽着!”
凌云郡主说罢,直接推开门,扬长而去。
“她这般,是我和爹娘害了她……”陈皇后紧紧蹙着眉,心忽而猛地乱跳起来,那丝不祥的预感似是从心底而来,如何都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