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重获新生

庭院里,槐树吹落的枯叶飘散到池塘里漂浮起来,两壶清茶,苏玉安静着并未催促,捻起两块定胜糕咬着小口,随即又低头摆弄着几天都不见进展的绣活儿。

苏志文喝茶将眼眶给喝红,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哽咽着声音说,“有些事,并非是不知晓,而是不愿意去信。”

“战场厮杀,几次都是刀光剑影里将命夺回来的,将军曾经见我那么拼命,问我为何要当前锋,为何要总是上阵杀敌。”

苏志文彼时凭借着头脑清楚,被将军给看重,多次想要让他留在身边都被拒绝。

“我只是说想多杀些,便能够换得更多的银两寄回家去,让爹娘和妹子能过得更好些。”

苏志文说罢,猛地将苦涩的黑茶饮尽。

苏玉并没有吭声,现下他需要的只是倾诉而已,她唯独能做是充当着聆听着,让他将内心的那些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热茶滚烫,可苏志文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

“我记得,当年投军离开村里的时候,你是送我很远的,我若是回头就能够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在土包上对着我招手……”

“多少次军营里,我都是梦着此景……”苏志文看着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苏玉,也只有此事能够感觉到些许欣慰。

“我总是舍不得,不想做无家可归的人。”

苏志文说到这儿,苏玉才终于落下手里的绣活儿,认真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大哥,你还有我,虽说你我并非是亲兄妹,可你只要认我是妹子,有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苏玉的声音脆生生的,却有着一股极强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难道骨肉血缘才是家人么?”

“若是你受伤,我必定会不惜一切的将你救回来,替你报仇;若是我受委屈,你自然也会挺身而出。”

“你我之间的情分,比起那些打着亲人旗号去敛财和利用的吸血虫,难道不强些么?”

若是往常,苏志文听闻此话肯定会起身离开,可今日,他却笑着点点头,说,“也是。”

“是我愚钝,妹子多次提点我,我却都置若罔闻。”

苏志文能够开口说出此话,让苏玉也是意料之外,“大哥是真做出决定要跟苏家断了,再不任由他们来压榨你?”

试探着询问,苏志文重重点头,却又有些忧虑浮现在眉间,眼眸深处闪过几丝愧疚之意的说,“可他们现在住在宅邸。”

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苏家人霸占宅邸时,就是苏志文出面招待的,如今想要赶走怕是难上加难。

“此事大哥莫要担心,我自然是有法子的。”

“只是大哥……若是苏大海和苏家人登门求你,你莫要心软前功尽弃才好。”

苏玉想起从前苏志文是怕旁人戳着脊梁骨咒骂他不懂赡养亲族的,问,“若是再闹出些动静来,你可是有办法应付?”

此事,是苏玉作为养女没法子出面去摆平的。

苏志文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似的,却还是露出让苏玉放心的笑容。

“我的身契,不是还好端端的在你手里?”

“既然苏家已经将我卖出去,身契又在你的手里,我便是卖给你了,跟苏家又有什么关系?”苏志文果然是头脑聪慧,走出迷雾以后哪里还会被诓骗。

苏玉忽而灿烂的由衷笑出来,举起茶盏跟苏志文碰杯,说,“以茶代酒,庆贺大哥重获新生。”

苏志文将茶盏内的黑茶一饮而尽,也是推脱着有些疲乏,拄着拐杖离开。

等苏玉回到屋榻里,看着李景行已经和衣而卧,便想着蹑手蹑脚的爬过去,可半只脚刚刚迈过李景行的腰间,就被他捉着玉足,吓得一跳。

李景行睁开眼眸,猛地一拽她便跌在身上,低声有些困意朦胧的问,“都是妥当了?”

苏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便乖乖睡着……”

李景行将她抱着,苏玉却猛地想起什么,问,“路过琪树的院子,怎见还亮着灯,我也忘记去看看……”

苏玉眼见着又要爬起来,却被李景行给按着躺下,不情愿的随意敷衍道,“许慕寒说是要给他练练剑招,你莫要管了。”

“若是真想习武,偶一日贪黑也是自然。”

苏玉听闻,有些心疼。

即便这几日琪树的个头已经窜的要跟她比肩似的,却还是孩子。

“也真不知是不是亲生的,怎会如此狠心。”

苏玉埋怨的嘀咕着,李景行听闻却陡然睁开双眸,来了精神,按着苏玉的肩便将她按在身下,仔细盯着问,“怎?若不是我亲生的,难不成是隔壁……”

老王的?

苏玉瞪圆眼眸等着他说出。

说不过就知道用嘴来堵人,苏玉心底埋怨,却还是自然的用手勾着他的脖颈,顺其自然。

隔壁院落,琪树握着剑鞘跟随着许慕寒学习剑招,变声期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孩童般的稚嫩,反倒是有了几分少年的沙哑。

许慕寒跟他对招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瞥着偏院的方向,被琪树给捉到了破绽,倒是鲜少见的占据了上风。

等许慕寒回过神来,剑柄逼近琪树的命门时……

“娘亲……”琪树望着许慕寒背后,忽而开口。

许慕寒的剑柄立刻收回,满眼都是期待的看着空荡荡的拱形门廊。

等明白被骗时,琪树的剑鞘已经抵在他的心口处,看着眼前的半大青年龇着小白牙,露着汗珠说,“小少爷,您是输了。”

“投机取巧,难道光明磊落?”许慕寒皱眉拍掉他的手,有些失落。

琪树却累到席地而坐,怕吵醒早就在睡梦中的琪花,说,“兵不厌诈,这还是您教我的兵法呢。不过是用了两分,你怎就说我是投机取巧?”

看着许慕寒咕咚咚拿着酒壶的样子,琪树有些馋的舔舔嘴角,想要过去抢,却被许慕寒给躲过,“小孩子,喝什么酒?”

“你与我差不离多少。”琪树噘着嘴,有些不满的说,“总是装出长辈的姿态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