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府邸,风波平息,听闻贺大伟躲在贺府里足足闭门三日,绿莹儿则救治不当,丧命时裹着草席扔到乱葬岗,一缕香魂便这般消散。
贺府倒是从万福寺请了住持前来进行宅院的超度和净化,生怕有冤魂索命的缠上来。
这般闹剧让镇里的百姓茶余饭后多了谈资和说闲话的由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害人时,都想着要以自身利益为先,可事后却夜夜辗转难眠,风吹草动都会放大,杯弓蛇影般。
“此事也给你们添麻烦,平白招惹许多议论,是我思虑不周,姐姐还莫要怪我。”
苏玉特意亲手做点心送给许氏,赔礼道歉。
许氏却含笑捻起来两块,品尝着眯起眼眸,将指尖舔干净,容光焕发的模样。
她摊开手腕,递给苏玉说,“你替我诊诊脉。”
“是哪里不舒服么?”苏玉忙抬起手,脉象平稳有力,倒是并无异常。
许氏温柔笑起来,握着苏玉的手腕轻轻拍打两下,“我能够有今日的康健,全然托你的福气。若是没有你,我怕是都等不得慕寒回来,外人口中如何说我又能怎样?”
“我每月不过出府三两日,也不看着她们的脸色过活,更非是从他们嘴里祈求点儿粮食填饱肚子,将耳朵闭起来,能有什么忧愁。”
“反倒是你。”许氏叹口气,抬起手抚平苏玉眉间的痕迹。
“初次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将人给隔在千里之外,那颗心无论如何都暖不化的模样。可……”
“你也在府邸里住着小半年的光景,旁人看不出,我也能够看得出。你实在是心思脆弱敏感,但凡是看得要紧重要之人都会放在心尖儿上,刀子嘴豆腐心。”
“你莫要觉得对不起谁。”
许氏回忆着曾经只能够躺在床榻,动弹不得,恨不得是等死的那段光景。
“我死里逃生,悟出来道理,你也回去想想。”
“那便是自己快乐,莫要去管他人。”
“过得自私些又如何。”
跟许氏聊完,苏玉觉得浑身轻松畅快,抬头望着晴朗湛蓝的天,也不由得勾起笑意。
宅院。
白月醒过来时,看到春红端着汤药坐在床榻旁边,用汤匙舀起来送到她嘴边,轻声说,“你醒来刚好,也免得我去叫醒搅了美梦。”
“这是苏娘子吩咐给你补身子的汤药,喝过以后能好些。”
“多谢她,也谢谢你。”白月撑着身体坐起来,苦涩的汤药入口,却觉得寡淡无味。
屋榻内,倒是显得阴冷。
春红拿出两塌棉被压在白月身体上,看她稍微红润过来些的脸色,蹙着眉,“怎么无人来照顾你?这刚刚鬼门关前走一遭,最是怕冷,若是留下病症可该如何是好。调理起来也有些难的……”
“苏娘子曾经跟我说过,女子的这月最为重要。”
“他们都去照顾着孩子,也顾不得我。”白月惨笑着,替他们辩解。
春红懒得去跟她争辩,拆穿那层遮羞布。
这宅院里的活人足足有五六个,哪里就全部围着只会哭哭啼啼的孩童,况且那孩童每日还要来喝奶。
若是苏志仕对她有着几分关爱,必定不会落得连屋内炭火都没有的地步。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和离么?”
春红可能是见惯苏玉和李景行那般恩爱的鸳鸯交颈的模样,便觉得世间夫妇就该那般,若是得不到幸福,为何不选择和离,岂不是洒脱。
白月看她那般义愤填膺,也摇摇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你是黄花闺女,又如何会懂得妇人的难处。换个人,难道一切都会有变化么?无外乎是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里罢了。”
“你不过是瞧着苏玉,可她的郎君是百里挑一,万里挑一,哪里有女子肯定自己有那般的福分呢?”
“就算是有福分,怕也消受不起。”
白月若说是看破人生,无欲无求,也有些过。
可她已经像是被温水煮过的青蛙,无力反抗,更是无力挣扎去改变所谓既定的命运。
“回去便替我谢谢苏玉,让她也不用挂念我这里的事情。既然得了这条性命,总归是记得她那日与我说的话,会好好活着,为我的儿,也为我自己。”
白月看着春红不解的眼眸,仰仰头对着庭院里面躲着的身影说,“她若是在意我,关照我,必定会让婆母和嫂子她们暗中生些心思出来。”
已经让苏玉陷入泥潭,白月不想要再耽误她。
员外府邸。
春红将白月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的时候,苏玉也是摸着茶盏,叹口气,“都是苦命人。”
宅院。
两进两出的后院某间屋榻里,周玉凤看着躺在床上仍旧动弹不得的苏志武说,“你说,苏玉也并不像是咱们想的那般不近人情,这三弟妹的事情,她忙前忙后,更是拿出许多奇珍药材,连半块铜板都没有要。”
“以前是不是咱们的法子错了,她吃软不吃硬?”
“你又想做什么?那煞神,你别去招惹。”苏志武想起苏玉的眼眸,便觉得浑身恶寒。
周玉凤却不以为然,就算是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她也是区区女流之辈,又何须惧怕。
“前几次,我到员外府邸的时候,瞧见员外郎的儿子年岁跟嫣儿相差不多,仪表堂堂。”周玉凤眼眸微微转动,又打起歪脑筋来。
苏志武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苏嫣是苏志武和周玉凤的女儿,生得柔柔弱弱,仗着美貌皮囊便惯会使那些狐媚子的招数。
即便是寒门家户,却也有无数公子哥愿意登门求娶,就算是在村里的时候,都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
只是苏嫣和周玉凤的眼高于顶,都瞧不上那些家世背景,非想着要踮起脚尖猛地勾着皇亲贵胄,侯门公爵,最不济也是官老爷家的少年郎。
“我想着,过几日就带着嫣儿登门拜访,跟苏玉服个软,说两句话,让她帮忙给引荐些。”
周玉凤摸着手腕戴着的金镯,美滋滋的想着,若是她能够跟员外郎攀上亲家,以后出门哪里还需要遭人白眼和指指点点,谁都要来巴结两句,甚至是高看她两眼。
“就这样定下,我去找大哥讨要点儿银钱,给嫣儿做两身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