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设在府衙后堂,贺罗早早吩咐好,就连座位都安排妥帖。
欧阳不计与顾海今被安排在左下手一二的位置,右下手则是盛安郡有名的富商。
沈老爷与顾海今对面而坐,发觉他们今日的装扮有些不同,却也没放在心上。
顾海今旁边还空着个座位,而沈老爷旁坐着的人与他们样貌明显不同,颇有异域风格。
“香夫人到。”随着下人一声高喊,最后一位客人也迈步进来。
人未到香气先来,香夫人红纱蒙面,头戴方形帽,上面用珍珠宝石装点,华贵大气。
她的衣着也与越国女子不同,上衣下裤,红纱随着走动漂浮起来,像是扭动的红蛇。
眼妆极重,让人无法辨认她本来的样貌,要不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恐怕顾海今也认不出来。
人到齐后,贺罗才姗姗来迟,嬉笑着说道:“各位来得早呀,没想到本官却是最后一个。”
沈老爷绝对不会让大人的话掉在地上,立刻接话道:“大人日理万机,哪像我们都是无所事事的闲人。”
贺罗摆摆手,说道:“哎,我可不比各位,虽无事却是日进斗金,我忙死忙活才几两的俸禄。”
当着越国的官,心里总想着银子。顾海今忍不住轻蔑一笑。
坐在上位的富商开了口,不紧不慢的说道:“大人这么说,我等还如何忍心受大人款待。”
说着话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站在一旁的洪宗连忙接了过去。
贺罗一瞧,立刻喜笑颜开,装模作样的推脱道:“都说是本官宴请,还怎么好意思收钱老爷的银子。”
盛安郡首富钱来前,世代在此,做皮货生意,在本地颇有名声。
“既然钱老爷拿出来了,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大人,小的以为不如用做几日后把筹宴。”
洪宗一边说着,一边替大人手下,并引出了把筹宴的事情。
吃食陆续上桌,贺罗连忙招呼,让大家尝尝。
“姜公子与金公子是第一次参加把筹宴吧。”
他们何时说要参加了?既然他这么问了,正好可以推脱一番。
“我等平凡之人,也有幸参加什么把筹宴吗?”
贺罗将一颗果子放入嘴中,细细品尝,并未接话。
反倒是沈老爷帮腔道:“姜府在咱们盛安郡也算有头有脸,没参加过把筹宴不合适吧。”
“愿闻其详。”
把筹宴说白了就是贿赂宴,越国税法。与外域有经商来往的郡县,可依据自身情况,除农粮税、军民税外,自行增减税目。
盛安郡每年四五月上报本年税目,年底捐收。
那么问题来了,谁负责规定税目呢?自然是郡守。
盛安郡原本以食、衣、行、住分四大税目,八类税种,将本郡商户依次划分,上缴定税,此名把筹。
但总有商户跨行经营,如何确定,就要富商与郡守商量,最终定夺,为此又举办把筹宴。
以往郡守也有借此机会得些油水,可贺罗直接将此宴变成竞相送钱的宴会。
沈老爷解释的婉转,只说此宴会是大家坐下来一起商量,如何能刚好的孝敬朝廷。
贺罗正好吃完一盘子果脯,擦擦嘴说道:“沈老爷也不必讲这么多,姜公子与金公子聪慧,一看便明白的。”
顾海今还有些不明白,欲问个清楚,却听旁边的香夫人咳嗽了一声,便只她实在阻止自己。
贺罗悠闲的向后靠去,一副肚满肠饱的样子,轻声说道:“咱们今年与往年不同,这北绒人来犯,郡府为了本地治安真是费尽心机呀。”
洪宗点点头,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最近府兵全城搜捕,听说北绒人假冒成商贩模样,与咱们本地商家有所来往。”
洪宗又胡乱说了一通吓唬人的话,显然是在为之后的话铺路。
“为保此次把筹宴能顺利进行,各位还需提前准备好把筹的银子,若是放在各府怕不稳妥,所以我们两日后会先派人去各府取来,代为保管。”
在座众人皆紧锁眉头,这提前来取有两层含义,第一先把银子搞到手,第二多少心里有个数。
这顿饭的目的达到了,贺罗也不再客气,推说自己累了,便先行离开了。
众人陆续离开府衙,在门口时,钱来前与沈老爷不知因何事吵了起来,见欧阳不计与顾海今出来,才住了口,各自上车离去。
他们才要回府,却被香夫人叫住。
“你们不事先做好准备吗?这把筹宴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欧阳不计彬彬有礼的说道:“姑娘可愿赐教?”
她的轿子正好停在一旁,便悄悄留下话,你们且先回去,她自会登门。
二人只得暂且回府,将此宴细细推敲一番,顾海今直感叹他们胆大妄为。
凌青儿趁着他们去赴宴,可没闲着,亲自去探了探府衙。
顾海今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
“府衙没什么异样,只是后面的院子连着个大宅子,应该是贺罗的住所。”
这个他们也想到了,以他贪得无厌的性子,定会为自己置办别的宅子。
“那可不只是宅子哦。”凌青儿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个小玩意。
他们凑上前细瞧,是个做工精致的金笸箩。
拇指大小,实在不算贵重。
欧阳不计笑着说:“这个大小也就一两金子。”
“如果整间屋子的墙壁上都镶着呢?”凌青儿用手比画了一下,大概和他们的前厅差不多。
二人瞬间倒吸了口气,这恐怕没有万两难做到吧。
顾海今问她还有什么发现,她概括为除了奢侈再无其他。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沈老爷登门造访,说是要见见自家女儿和女婿。
“这人真怪,刚才在府衙不见他问一句,现在偏跑来,麻烦青儿姑娘跑一趟,把沈小姐请来吧。”
欧阳不计话音才落,董小小已出现在门口,她面露不悦,拦住凌青儿的去路。
“请她做什么,忙也帮完了,还要与她瓜葛到何时?”
欧阳不计立刻哄着她,“咱们在盛安郡一日,怕是躲不开这父女俩,你放心,我不与她多言就是。”
没等来女儿,先要会一会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