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源每月逢五都会去鹿台山上悼念父亲,昨日正好是十五,他依照惯例进了山。
因这里发生过矿难,死了不少人,传言有孤魂游荡,所以大家都不敢来此。
他远远看见一人,怀中鼓鼓,弓着腰,四处乱瞧,形迹诡异,他便上前询问。
谁知对方反而神经质地骂自己多管闲事,如此出言不逊,他自然不会罢休,便与对方争吵起来。
“为何你说他形迹诡异?”
“鹿台山可见的路人有两种,一种是匆匆过路,不会停留,另一种是为了生计拾柴打猎,也是直奔目标,而他犹豫不决,来回踱步,还不时张望。”
顾海今猜测那人或许是与人有约,在此等候,便又细问他当时衣着样貌,可有奇怪之处。
薛源想了想,立刻说道:“他怀里似乎藏着什么,不大但是有点重。”
二人正说到这,狱卒便来催促,顾海今只好先作罢,让他好生养着,自己会尽快帮他查明。
薛源拱手谢道:“多谢顾公子,劳烦了,若能还我清白,自当重谢。”
走出大牢,顾海今反复琢磨着他的话,凌青儿突然兴奋地问道:“要不要去看看尸体?”
“什么?”顾海今确实想过,但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你不害怕吗?”
“怕谁?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凌青儿已经改道向府衙后院绕去。
时间紧迫,顾海今也加紧脚步跟上。
停尸的地方就在府衙后院最后一排砖房中,凌青儿倒是能翻墙进去,可顾海今就没这个本事了。
“抓紧点。”她突然靠近,直接抱住顾海今的腰。
还不等他反应,自己已被她带上房顶,心跳加速,他不由自主地抱住对方。
凌青儿看着他惊恐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落下时故意转了个圈,把他的身子向下放去。
顾海今提着一口气,双手顺着她的肩膀下滑,想要用力抓紧,奈何自己使不上力。
二人如跳华尔兹般,在月色的照射下,翩翩起舞。
暧昧气弥漫开来,顾海今像娇羞的小姑娘,向她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
以免夜巡的人发现,凌青儿只好收了玩心,带着他连忙钻进房间里。
尸体被白布盖着,屋里只有月光洒进来,透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氛。
她却不知害怕,径直走了过去,顾海今很是佩服,也跟紧些,幻想着她可能随时会投怀送抱。
谁知下一秒,她直接掀开白布,从上到下地打量起尸体。
顾海今也借着月色细瞧,尸体没有任何伤痕,脸色煞白,像是失血过多造成。
凌青儿拽了拽他的衣袖,指着尸体的手让他细瞧。
尸体的左手小指旁有一处伤痕,像是什么东西被砍去。
顾海今立刻意识到,昨日在林中发现的手指,这人或许是个六指。
他正在思考,长衫又被拽动,低头一看,竟是巴掌大的老鼠。
顾海今生平最讨厌小型动物,他惊恐地叫了一声,整个人蹦得老高,最后落在凌青儿的怀里。
她忍不住笑起来,引来了巡守。
二人连忙找地方躲藏,可屋内一目了然,哪里有躲藏的地方。
凌青儿灵机一动,将尸体竖了起来,再用白布遮挡。
巡守进来看见尸体站立,吓得魂飞魄散,哪顾得其他,连忙跑去上报。
这么一闹倒让顾海今发现了疑点,尸体后脑有明显的伤痕,落点偏上,力道极重,应是凶手将凶器举过头顶砸了下来。
想想薛源,他体型瘦弱不说,光是个头也只到此人眉端,绝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痕。
顾海今回到客栈一夜未眠,将事情所有疑点梳理清晰,又描绘了凶手的体型特征,让凌青儿偷偷放于郡守大人书案上。
而后,他又请欧阳不计四处打听,近日是否有六指人出现。
鹿台城郡守还算明理,复验尸体后,果然如信中所说,便张贴告示,寻找得知内情之人。
平日得薛源帮助之人,皆自发帮忙打探消息,不出半日,便有人来报,曾有人在大庄当铺见过此人。
当铺老板开始否认,而后官兵搜查到当票才改口说,此人因走投无路,将祖传金佛典当,而后便出城了,其他一概不知。
顾海今心中存疑,让凌青儿盯紧当铺,果然当晚,当铺老板鬼鬼祟祟抱着个包袱跑出了城。
他欲将行凶时染血的衣服销毁,却被凌青儿抓个正着。
府衙连夜堂审,他终于招供,那人本是行商至此,因急需银钱补货,便将金佛低价当出,本以为对方不会赎回,谁知他竟遇到商队大赚了一笔。
待他要赎回时,当铺老板见财起意,将其杀害。
所有实事皆供认不讳,如何行凶,如何伪装,如何诬陷,他都一一交代,薛源终于洗脱嫌疑,无罪释放。
伤势还未痊愈的薛源,得知他们要离开,便一瘸一拐的来送行。
“大恩不言谢,我没有什么可回报给公子的,你救我一命,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凌青儿噗的一声笑出来,不解的问道:“这是在表白吗?”
原本严肃的二人,也被她这无厘头的询问弄的苦笑不得。
顾海今想起他的父亲,便问道:“你可愿随我离开鹿台城?”
“这些年我常在山中独自冥想,若是父亲还在,或许我已继承家业,或许学业有成求取功名,总不是现在这样碌碌无为。虽然我不知道跟着公子要做什么,至少不该故步自封,总守在这里活在过去。”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深深打动了顾海今。
离开鹿台城,欧阳不计想起案件中提到的商队,猜测会不会是北绒人。
那当铺老板提到,死者与商队在丰城相遇,那里并非北逃的必经之路,应该不会是他们吧。
顾海今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按照原计划,向盛安郡而去,在那里他们会稍作休整,摆摆样子。
薛源得知他们的身份,也想出份力,沿途发挥自己的优势,一路打听,得到不少消息。
其中有一则消息,引起顾海今的关注,曾有一队商人囤购了不少农耕器具,说要去北疆买卖。
这显然不合常理,其中定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