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寿辰才过几日,噩耗便传来。
欧阳不计自小长在祖母身边,冬日去南方祖母也时常跟去,教他认字,画画,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伤心欲绝,三日不吃不喝守在灵前,不管家人如何劝说,他都无动于衷。
顾海今身份特殊,不好亲自祭奠,只能请董小小代劳。
她在灵堂见欧阳不计目光呆滞,无精打采,很是心疼。
上完香,便走到他面前,轻声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自哀,若是老夫人看见,也会心疼你的。”
欧阳不计缓缓抬头,几日未进米水,他的脸颊都消瘦了不少,双眼浑浊游离失神。
几日来,他都如行尸走肉,不哭不笑,现在见了董小小,心中悲伤一股脑涌出,顺着眼角无法抑制。
他大哭起来,周围人为之动容,也跟着低声啜泣。
董小小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温柔劝说:“你伤心奶奶定是知道的,别再让她担心了。”
说罢,她让丫鬟搀扶着,进了侧室,又将自己准备好的米汤盛了一碗,让他喝下。
哭累了,欧阳不计便躺在她怀里睡着了。
见他如此,董小小也是心软,便留下来照顾他。
七日停灵,三日发丧,多亏有她陪着,欧阳不计也渐渐振作起来。
半个月过去了,董小小还住在欧阳府上,顾海今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正碰上二人要出去,他不禁好奇:“不是说,欧阳公子伤心过度,一蹶不振吗?怎么我看你红光满面呀。”
欧阳不计歪头看向董小小,连忙解释道:“还不是多亏了小小,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才能走出阴霾,正好今日无事,我说带她去集物斋看看,选几样心仪的物件,以作感谢。”
顾海今早知道他的心思,那一日老夫人叫了她一声孙媳,他就动了心思。
不过,就算如此,他才更要提醒二人,“既是如此,那我与青儿也一同去看看,若是选的多,还能帮她一起拿回世子府。”
这是要接她回去的意思,欧阳不计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吵闹声打断。
门外来了三人,两位奴仆一位主人,主人家拿着把古琴,两奴仆正不依不饶的数落着看门人。
“是你们欧阳家说的,天下古琴尽在抚琴居,现下我家主人这把琴,你们可认识,可抚得?”
欧阳不计上前行礼,越过两个奴仆直接看向主人:“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若是卖琴可移步抚琴居,那里自然有人招呼。”
对方听他这么说,不紧不慢的搭话道:“想必您就是欧阳公子,我乃庐阳范氏,有祖传古琴一把,请公子鉴赏赐教。”
欧阳不计心中咯噔一下,几年前他游历庐阳,财大气粗收购了当地多家古琴行。
少年轻狂的他,回都后开了抚琴居,广收天下古琴,招贤纳士渐渐在古琴界闯出些名声,才说了那句不知深浅的话。
现在看来是有不服之人,前来叫嚣了。
“原来是范公子,抚琴制琴之事,都是居里的先生们擅长,我只是略懂皮毛实在不敢担赐教二字。”
“哼,那欧阳家便是无人能懂此琴了,那就该把抚琴居的招牌砸了。”对方突然高声喊叫,引来众人围观。
下人走近些,小声回禀:“公子,这三人在两日前已经去过抚琴居了,老先生们无人识得此琴。”
见无人搭话,对方更加嚣张,向围观群众大肆宣扬,“抚琴居徒有虚名,今日,我就要他们磕头认错,奉我庐阳范氏为古琴正宗。”
欧阳不计劝说了几句,想要双方私下解决,谁知对方抓住不放,非要他现在就给个说法,要么答出此琴来路,要么下跪求饶。
董小小嘟囔道:“这也太过分了,一把破琴有什么了不起,非要人家下跪。”
范公子耳尖听到,怒气冲冲的向她吼道:“琴乃通天之音,和自然之乐,是礼教之器,岂容你在此贬低。”
董小小被吓得不敢吱声,凌青儿则反驳道:“即便如此,也不用如此咄咄逼人吧。”
“你个村野农妇不懂高雅,简直无知。”
顾海今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搭话:“这位公子言其过重了吧,不知古琴便是无知吗?”
范公子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问道:“那你可知此琴?”
“绕梁之琴令君王七日不朝,后以银捶击其身,断为数节。”
顾海今侃侃而谈,令范公子彻底傻眼,世间除了他竟真有人能认出“绕梁”。
“既然兄台认识,自然知道它的传奇之处,我与父亲机缘巧合下得到此琴,已修复,以此琴向欧阳家挑战。”
说罢他的仆人送上战书,约定三日后,在抚琴居门口对艺,演奏此琴,一决胜负。
欧阳不计很是懊恼,当初自己头脑一热,在庐阳挥金如土,收购琴行,或有一二不愿意者,他便托当地琴社出面游说。
想必是有人见钱眼开,对不情愿者使了些手段。
现在人家把账算在了欧阳家头上,着实有些委屈。
“看他今日深情,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要以琴明志。”
董小小不明白,忍不住插嘴问道:“世子都认出那把琴了,他为何还要抚琴决胜负呢?”
“正是认出了,才要挑战,你没看出那琴是被修复过的,制一把古琴容易,要想修复古琴,可是难上加难呀。”
凌青儿想,这人定是对自己修复古琴的手艺很是自信,抚琴挑战是假,想要扬名才是真吧。
顾海今看出他的心思,便决定帮欧阳不计一次,搓搓对方的锐气。
另一边这位庐阳范氏抱着琴,与两位奴仆回到临时租住的宅院,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人登门。
“范老弟,你今日可真是威风呀。”来人正是带他入都,帮忙租下宅院的方艾。
范三阳的父亲在庐阳经营琴行,小本生意还算顺遂,那年欧阳不计收购琴行,他的父亲不愿出手,被歹人陷害,低价卖出,而后郁郁寡欢。
幸而得到这把古琴,父子俩潜心研究,用了各种方法,终于修复成功,可惜他的父亲积劳过度,不久便离世了。
他守着这把琴不知如何是好,遇到了方艾,说要带他入都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