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们并不了解这个世界。”费奥多尔敛眉笑道,苍白的手指点了点臂弯,“或许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真实。”
“这么说……”我歪了歪头,接着费奥多尔的话题继续说下去,“或许连你也不是真实的~”
“不。”费奥多尔想也没想,直接否决道。他展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语气悠悠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是真实存在的。”
费奥多尔眯了眯眸子,偏头看向我,柔顺的黑发垂到眼前,十指交叉握了握: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真实的活着,和正常人一样有情绪,会思考。当我站在这里,和你们对话的时候,就代表着我的真实存在。”
“人是拥有独立思维的个体,我们也是独立存在的。”
“因为我们即是本身。”江户川乱步托着腮,将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但是太宰君不一样哦。”
我眨了眨眼睛,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膝盖上,语气平淡:“这就是你们判定,我们不一样的原因?”
江户川乱步直视着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可是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和你们一样会思考,会有个人的情绪。”屈指敲了敲面前的茶盏,我耸了耸肩,“而且如果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话,那又怎么能证明我们就是真实存在的呢?”
“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吧——”我拖长了声音,不以为意。
“这个世界仅仅是对于我们来说不真实。”费奥多尔醉红的眸子直视着我,嘴角的笑意在亮白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而太宰君和我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太宰君和这个世界的隔阂太深了。”
“身处其中,却又置身事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哪怕是你的同伴,也是这样。”
费奥多尔指的应该是基友B。
而基友A和基友C对这个世界,似乎适应良好。除了手上有几张角色卡之外,他们像是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一样。
以抽取的第一张角色卡的身份。
我笑了笑,凝视着费奥多尔,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同时我也好奇,我和我的好基友们,在其他“文豪”的眼里,有什么不同。
“太宰君就像一个局外人啊——陪我们在这个舞台上一起起舞,但又随时可以抽身回到自己的观众席。”费奥多尔端起面前的茶水,凑近光源的地方。
原本刺眼的光线透过月白色的茶盏,柔和了下来,在桌面上投下一个浅淡的阴影。
眸色幽深,似乎有暗藏的血液在缓缓流动着,费奥多尔手腕一翻,杯中的茶水就被倾倒在了桌面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微微的凉意从我的手背上传来,我垂眸一看,一道清亮的水痕在我的手背上闪闪发着光。
若无其事地抹去水滴,我看向桌面。
透彻的茶水映着白炽的灯光,闪着莹润的光泽,缓缓向桌边流淌,汇成一条小溪,“滴滴答答”地打向白色大理石的地面。
江户川乱步盯着潺潺的水流,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只是他的眉头细微地皱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铛——”
轻微的瓷器碰撞大理石的声音,清脆悦耳,费奥多尔随手将茶盏重新按回了桌面上。
他的手指摩挲着杯口,眼神兴味地盯着我已经喝了一半的茶水:“没想到你会真的喝下它。”
“味道不错。”我举了举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感觉舌根有些发苦。
喂叹一声,我听见费奥多尔语气淡漠:“我之前也说了,如果怀疑有毒的话,可以不喝。”
“但是你还是喝了。”费奥多尔探究的目光扫向我,“你是有什么底牌才这样的……肆无忌惮。”
费奥多尔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响指,眸色暗沉。
“既然你都知道是我的底牌,你以为我会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告诉你吗?”我弯了弯眉,反问道。随即我感到鼻头一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缓缓从我的鼻腔中流了下来。
不慌不乱地从风衣的外兜里翻找着,眼前递来一张白净的手帕。
江户川乱步捏着一张叠好的手帕,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平静地接过递来的手帕,兜兜转转,它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虽然有点嫌弃,但是现场好像没有多余的纸,只好将就用了。
费奥多尔仍旧兴味十足地看向我,托着腮似乎在等待着我痛苦的表情。
轻轻擦拭了一下,白净的手帕瞬间晕染开一抹鲜艳的红。随手抖了抖手中的手帕,我捂着开始翻搅的胃部,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虚弱。
“好毒。”我慢悠悠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语气虚弱道。
“我可没少放。”费奥多尔轻声道。
“你放了多少?”我眨了眨眼睛,再次擦拭了一下,感到喉咙间涌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也不算很多。”费奥多尔捏了一个手势,“也就毒死一头牛的量而已。”
我捏了捏眉心,一时间有些沉默。
确实不是很多……
江户川乱步皱了皱眉,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担忧的目光隐隐落在我的身上。
“乱步桑明明知道,我死不了。”我偏头看向江户川乱步,笑了笑,唇边不可抑制地溢出丝丝血液。
江户川乱步双手环胸,有些生气:“就算太宰君想印证自己内心的猜想,也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来做赌注!”
“这不是赌注。”我弯了弯眸子,语气不由染上一分不容置疑的肯定,“我有十足的把握。”
江户川乱步闻言斜睨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不再看我,低声嘟囔道:“太宰君的嘴里,就没有几句是真话。”
“欸——?竟然被你看出来了!”我故作惊讶道。
虽然确实有一点赌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不多。因为我对这些破被动感到绝望,却又忍不住每次都尝试一下。
人不就是这样吗?明知眼前是陷阱,却还是忍不住一头扎进去;明知未必会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安慰自己——万一呢?
“不过很可惜,这一点点的毒药,显然不足以杀死太宰君。”费奥多尔语气有些可惜,眼中却含着盈盈的笑意,暗含着不明显的杀意。
“确实可惜。”我点了点头,应承道。
这次的我,依旧没有死成。
我还以为,利用文豪的手,会达成不一样的效果。
随手擦了擦唇边新鲜的血液,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毒发时间未免也太短了……
除了口腔里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以及身体有些虚弱之外,身体上已经没有其他的异样了。
或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明显了,费奥多尔开口道:“为什么就不能是你的体质太过于诡异。”
“那可真是遗憾,没有让你看到想看到的~”我耸了耸肩,毫无诚意地回答道,回避了费奥多尔的上一句话。
不过即使我不说,费奥多尔的内心都有了隐约的猜测。在此不得不承认,费奥多尔和江户川乱步的观察力以及敏锐度都高得惊人。
费奥多尔弯了弯眸子,笑容好似毒蛇吐信:“没关系,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至于费奥多尔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不过费奥多尔目前的立场成谜。
我挑了挑眉:“这次和组织进行情报交易的,其实是你吧。”
我盯着费奥多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感到不再有血液涌上来,我将面前的茶盘拖过来。
茶壶其实就是一个阴阳壶,拨一下柄上开关,就可以正常的茶水切换成的有毒的。
我轻轻拨了一下那个隐蔽的开关,倒出澄澈的茶水,然后猛灌了一口,口腔中的血腥味才减淡了一点。
费奥多尔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眼神仿佛在说:“你继续。”
我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你在针对组织。”
“是因为什么呢?”
我双手撑着脸,笑盈盈地看向他。
费奥多尔露出一个看似无害的笑容,将我之前的话还给了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我们可不是同一类人。”
费奥多尔咬重了字词,眼中泛着幽幽的冷光,毫无笑意。
“我们可以试着成为同一类人~”我眨了眨眼睛,调笑道,“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一样,又不一样。”费奥多尔笑着摇了摇头。
“你想覆灭组织,我们也想取代组织。”我双手一摊,语气轻松,“我们的目的大差不差嘛~”
至于其它的,也不算很在意,只要费奥多尔的行为,不会妨碍我接下来的计划。
费奥多尔绽开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目光沉沉地盯着我,清俊病弱的面容,在光影的交错下,莫名显得有些阴翳。
明明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费奥多尔,你的笑容,简直就是一比一复刻了果戈里的。”我高声道。
果戈里和费奥多尔,像是一个整体,却又不是一个整体。他们身上有着的太多相似的地方,同时也有着太多不同的地方。
只是费奥多尔并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的反应,似乎默认了我的说辞。
良久,他才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随意地调整着头上的帽子,语气不急不徐:“有你,是组织的福气。”
“可以这样理解~”我弯了弯眉眼,跃到费奥多尔的身前,率先伸出了手,“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盟友~”
一起颠覆组织的存在。
费奥多尔的本意是探索世界的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探索的过程中为自己找一点乐子。
而且看他也不是很介意的模样。
费奥多尔垂下眸子,凝视着我的手。
随即,我感到微凉有力的手和我握了握。
“合作愉快。”费奥多尔笑容病态,语气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