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乌沉的云氲着薄薄的血色。
好似要下一场摧心折骨的血雨,般姝按了按额角,强撑着昏昏欲睡的眼皮,咬牙,“你对我做了什么?”
顾迟无辜地眨眨眼。
他温柔地拂开般姝额前碎发。
冰凉的指腹带起不可抑制的颤栗。
如毒蛇在身上游走。
“殿下,只是一点催情药而已。”他黑沉的眸中涌动着病态的情欲之色,顾迟半阖着眼,散漫撩起她的一绺乌发,“让我猜猜,齐愈应当把真相都告诉你了吧。”
般姝难耐地蹙了蹙眉。
她死死咬着唇。
又是这种熟悉的,从骨子里透出的酥痒,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皮肉里啃咬。
顾迟轻笑,“殿下这么聪明,应当知道这催情药与那日寺庙里是同一种对不对?齐愈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他肯定没告诉你,那日绑架你的人正是齐愈,让你与他欢好也是齐愈的主意……至于目的么,自然是为了顺理成章接近殿下。”
真相是如此不堪。
顾迟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反而透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感。
他的唇同指腹一样不带丝毫温度,吻在般姝身上时,般姝厌恶地蹙起了眉头。
顾迟恍若未觉。
他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妒火与怒气。
“那日,我也在呢,殿下,我看着你们灵肉媾和交缠……我简直要嫉妒疯了,齐愈那个蠢货,口口声声说绝不会爱上你,”顾迟低声嗤笑,“可我朝他要兵符时,他却不肯给我了,他分明找到了,却不肯给我……”
般姝蹙眉,“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嫉妒疯了。”顾迟漂亮的眉眼低垂,似是不解,“般姝,为何那么多的男人爱你?”
“你分明顽劣,愚蠢,一无是处。”
他声音很低很低。
在这寂静昏钝的夜色里,他喉结重重滚了滚,压抑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可是我好像,爱上你了。”
般姝慵懒眯着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
葱白的指节漫不经心揉按着他的喉结,似故意捉弄。
顾迟嘴里漫出一声闷哼。
她神情迷离,却仍倨傲道,“顾迟,爱上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闻言,顾迟垂眸,深深的,深深的望着她。
灵魂都好像躁动起来。
他着迷地吻上少女柔软甜香的唇。
般姝眸里闪过什么,没有拒绝,任由他施为。
顾迟将少女打横抱起,似乎没想到她这般轻,他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梢。
最后一盏宫灯顷刻熄灭。
皇宫里,隐约能听到男人压抑的粗喘,以及少女情动的呻吟。
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少女犹如一只慵懒的猫儿缩在男人怀中,脖颈上印着暧昧的红痕,眼皮昏昏欲睡地半阖。
顾迟难得温柔了些。
他轻轻碰了碰少女柔嫩的脸颊,生怕一碰就坏似的,动作很轻很轻。
般姝听见他说——
“我放你走,你不反抗一下总不甘心。”
“等你胡闹够了。”
“就要乖乖做我的皇后了。”
做他藏在皇宫深处的,只他一人得以窥伺的皇后。
般姝心下冷笑。
想得挺美。
窗外天光已经隐隐有了些光亮,般姝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等她心甘情愿做他的金丝雀的男人,意味深长道,“顾迟,你太自负了。”
顾迟不解,“什么?”
般姝意味深长地扫过他的小腹,“记得喝避子汤。”
顾迟总想要男权凌驾于女权之上。
可倘若他怀孕了呢?
就像那些在婚姻中,妄图用孩子捆绑住女人的男人。
男人们知道女人心细,柔软,优秀。
他们不想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权柄分给女人,甚至,他们想要得到比他们优秀太多的女人,只需要毁掉女人的贞洁,再用孩子捆住她。
贞洁不重要,女性的贞洁更不在罗裙之下。
可是啊。男人又到处宣扬女性的贞洁是那层薄薄的处女膜——
你看。
男人是多阴险狡诈的物种。
般姝并不想成为那样令人作呕的男人。
所以她好心提醒他——
记得喝避子汤。
顾迟怔了片刻,抬眸盯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
沈酌,江湛两人在城门口等着般姝。
大抵是受了顾迟的指使。
一路上并未有人阻拦他们,倒也算顺畅。
江湛脸色沉沉地盯着般姝的脖颈,那处红痕赤裸裸的展现于人前。
他已经挤不出一点笑意了。
心脏惴痛。
“这是哪来的,殿下?”他还是扯了扯嘴唇,“是不小心被蚊子叮了?”
他连理由都给她找好了。
般姝一顿,指腹细细摩梭着那处皮肉,抬眸温笑了声,“顾迟弄的。”
江湛:“……哦。”
怎么连骗都不肯骗他。
江湛轻轻喘息。
眼眶酸涩。
沈酌反应则比江湛平静太多。
毕竟他早已见识过那些男人对她疯狂的占有欲。
沈酌其实有个秘密。
在惩罚世界里。
他见到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一身黑衣,邪佞乖张。
男人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上下打量,“你和她没可能,你身上的红线淡得要死,老子就是天生被她甩的命,你?你连被她甩的资格都没有。”
沈酌知道男人说的是般姝。
他问系统:“他是谁?”
系统再三缄默,最后才说是主宰三千位面的神祇。
蓦地。沈酌只觉得很无力。
她很特殊。
特殊到掌管三千世界的神祇都为她驻足。
思绪回笼,沈酌望着身旁神色慵懒的少女,又淡淡垂下眼睫。
神祇都爱她。
凡人又怎会拒绝她?
……
雍州城的鼠疫已经被控制住。
江湛刚一落脚,还未来得及歇息便将自己关在屋里熬药。
般姝则拿出兵符。
将兵符缓缓推到沈酌面前。
“我需要你。”沈酌身手不俗,再加上善于算计,有谋略,般姝很放心将兵符交给他。
沈酌把玩着这块虎头兵符,淡淡说,“做任务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
般姝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可如今——
她认真地看向沈酌,“可是每一个死去的人,是真的死去了。”
沈酌一愣。
片刻,又愉悦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