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年轻鲜活的肉体横亘丑陋的疤。
姜芥原本是不慌的。
可他真正脱光了躺在般姝面前。
他第一反应不是羞臊。
而是惶恐。
无边无际的惶恐。
在他心里咕噜咕噜的冒泡。
她会害怕吧?
会嫌弃吧?
姐姐一向不喜欢丑陋的东西。
——姜芥也要被姐姐厌恶了。
这时,少年才猛然回过神,他颤抖着手去捂般姝的眼睛,“别看……别看……好丑的……”
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轻颤。
挠在少年的手心上。
一直痒到了心里。
忽然,姜芥指尖一抖,掌心濡湿。
他缓慢地收回指节,很用力地将般姝揉进怀中,他极少这样霸道专横,姜芥低哑地笑,“姐姐在为姜芥难过么?”
是在心疼他。
只要一想到是这样。
他就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不要这样伤害自己。”般姝闷闷地说。
“嗯。”
“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给姐姐找糖吃。”
“骗人。”
“喏,这不是?”
般姝低头,姜芥的掌心安静躺着两颗水果糖。
她笑,“你就找到两颗?”
姜芥无奈地弯唇,“是啊,姜芥好没用。”
“我不缺糖吃。”
“可这是姜芥给姐姐的糖。”
“好吧,那我缺。”
她不再继续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
好似很容易就被哄骗。
姜芥知道。
她不愿勉强他。
在这小小的床榻上,少年紧紧抱着般姝,似乎在诉说所有的思念,又像是最后的诀别。
风雨欲来。
般姝也察觉到了。
但她被蒙在鼓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以后,姜芥每天都来陪她,很多时候,他都在般姝身旁待上一整天。
很稀奇的。
没有别的男人过来捣乱。
他们都极有默契地将时间留给了姜芥。
姜芥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般姝佯装没有发觉。
直到有一天——
少年在她面前呕出了一大口血。
般姝安静地盯着姜芥,眸里情绪复杂难辨。
“你快死了。对么。”
姜芥身体狠狠一僵。
他甚至不敢去对上般姝的眼睛。
低着头。
沉默。
就连空气都笼罩着寂静的氛围。
貌美惊人的女人垂着眸,拧着浸湿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少年嘴角残存的血迹,“是为了我吗?你是丧尸王?”
少年动了动唇。
脸色一瞬间灰败下去。
他耷拉着头,有些不愿承认,但还是闷闷地“昂”了声。
“丧尸……有点丑。”
“我不丑……”姜芥委屈地辩解,“我比他们都好看。”
般姝端详了会少年精致的脸蛋,好似金枝玉叶养出来的少年,自然是极好看的。
他轻轻扯了扯般姝的袖子。
“别不要我。”
“嗯。”
“别讨厌我。”
“嗯。”
“那……别不喜欢我。”
“姜芥。”
“嗯?”
“你真会顺杆子往上爬。”
姜芥半点没有不高兴,反倒甜甜蜜蜜地对着般姝笑,“那姐姐答不答应我嘛?”
般姝无奈地轻轻点头。
——姐姐喜欢他。
光是想想,姜芥都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
“姜芥呢?”般姝已经习惯每天都是姜芥来陪她了,乍一看到谢忱,她反倒愣了愣。
谢忱双手环胸懒散倚靠在墙边。
“他,忙去了。”
般姝不再问了。兴致缺缺的样子。
谢忱缓缓凑近她,在她腿边乖顺地半跪在地上,仰着精致的脸,喉结轻微滚动,“我不行么?姐姐。”
“你行什么。”
般姝莫名。
但下一刻她懂了。
少年修长的大手忽然托住她的后脑勺,压着她往自己的方向往下带。
以吻封唇。
他凶狠又温柔地舔吻着般姝柔软微凉的唇瓣。
没有丝毫章法。
般姝被少年吻得微痛。
他们吻了许久。
谢忱死死捂住她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般姝什么都看不见。
“姐姐……”
姐姐是因为姜芥与他有几分相似,才会待他那样好的吧。
姜芥是谢忱的替身。
——姜芥永远取代不了谢忱。
谢忱眼角怔怔滚下一行泪,谢忱不要做姜芥的替身。
良久,他缓缓松开般姝。
他凑上去轻轻吻般姝薄白的眼皮,“我只是忍不住了,姐姐,别怪我。”
般姝眨了眨眼。
她缓缓摇头。
“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这句话似乎给了谢忱莫大的鼓舞,他神情显而易见地雀跃欢欣起来,他又吻了吻般姝的唇瓣,末了,他舔舔唇角,意犹未尽地说,“姐姐好甜。”
僭越。
又放肆。
谢忱一向如此。
般姝不免想起姜芥。
姜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说,他叫姜芥——微如芥子的芥。他小心翼翼又谨小慎微,或许还很自卑,在她面前,他总是卑微的。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把般姝捧到了天上。
他常会争风吃醋,心眼小得很,但总很好哄。
姜芥乖巧,懂事,又听话。
他总是像一道影子站在角落,默默注视着她,等般姝对他招手,他立马乐颠颠地上前欢快地抱着般姝,眉眼都是甜蜜。
般姝见了他心情总是很好。
他总是觉得——
把身体给了般姝。
他们就密不可分了。
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这一套。
所以他时不时就要脱光衣服对般姝献身,各种勾引,最后又闷闷不乐地把衣服穿好。
然后说——好嘛好嘛,我下次再来。
只这样想着,般姝就愉悦地勾勾唇角。
谢忱愈发沉默。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也知道她在想姜芥。
姜芥总让她笑。
但谢忱不能。
她总是一副很亏欠他的模样。她对他所有的偏爱,都来源于幼时的情谊。
谢忱一点都不想要。
他沉了沉脸色,“姐姐在想谁?”
般姝讶然地看了他一会,转而又轻笑,“在想我们谢忱呀,和小时候都没什么变化呢。”
看。
谢忱垂眸。
她总能将他和小时候联系起来。
好像他对她而言,唯一的价值就是幼时那段艰苦而又彼此相依为命的岁月。
可此刻在般姝面前的是,活生生的谢忱。
谢忱眉眼低了低,显出几分阴郁。
“姐姐……我想要你,给么?”少年忽然这样说。
般姝有些犹豫,但他是谢忱。
“嗯。以后的。”
她敷衍。
谢忱弯唇,好。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