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浴池。
烟雾缭绕。
云夏跪坐在浴池边，给小姑娘捏着肩。
这是自阎朝朝开始习武之后，云夏特地去找宫中擅长推拿按摩的老嬷嬷学的。
因阎朝朝刚开始习武并不习惯，所以每每回来之后，都会肌肉酸痛。
“九公主，力道合适吗？”
“合适的，云夏姐姐要相信自己的手法呀！很厉害的~”阎朝朝惬意地眯着眼。
靠坐在池边，享受的快要睡着了。
说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呢喃般，“就算出去开个蒸拿店，都可以教徒弟的啦。”
云夏手中一顿，轻咬着下唇，试探性地开口。
“九公主，您都知道了？”
问出口，云夏忽然觉得她和云春是真想的有些天真。
九公主虽很少过问宫中之事，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宫女年满二十五离宫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她们舍不得九公主。
“知道的，毕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呀！”清脆悦耳的语气轻快。
可却听得向来坚强的云夏鼻尖酸涩。
是啊，她们是一起长大的。一起，相伴了九年。
或许对别人来说，宫中九年难熬至极。但于她们而言，这是绝对难忘的九年。
没有人比她们更幸运，能遇到这般好的主子，从不将她们当卑贱的下人对待，反而亲如姐妹。
“九公主，奴婢舍不得您。”云夏垂下头情绪低落。
“奴婢愿意一直留在宫中伺候九公主，只要九公主以后不嫌奴婢又老又丑......”
“当然不嫌弃，”阎朝朝扭头看向她，眼眸弯弯。
沉在池水中的足尖轻晃，激起阵阵水花波澜，如同她心一般。
“但朝朝也舍不得云春姐姐和云夏姐姐，舍不得你们后半生大好光阴，永落在这高墙深院的宫中。”
“你们可以有更好的去处和生活。”
取回衣物的云春在门外顿了顿脚步，缓缓走了进来。
“但奴婢们以年过二十五，就算婚嫁也只能嫁给别家为妾。”
“留在宫中伺候九公主，其实才是奴婢们最好的去处。”
若她们是伺候后宫各妃，嫁与别人为妾，或许还能学得些本事和手段争宠。
她们不是觉得九公主不好，而正是因为九公主太好，天性良善温和，与后宫各妃相处也很融洽。
勾心斗角之事几乎没有。
她们过得太过顺心，没什么本事。
可宫外人家，哪怕是平头百姓，没有三妻四妾勾心斗角，都有左邻右舍小奸小诈。
“谁说女子未来归属，就一定是嫁人？”小姑娘不满地瘪了嘴。
说话声音闷闷的。
她虽还不懂情爱和婚嫁，可她不觉得，女子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而且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哪里装得下几个人？
“嫁给别人当妾，说不定还没自己过得好呢！
云夏姐姐带给朝朝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写的那些，就没几个过得好的不是吗？”
“云春姐姐和云夏姐姐这么好，你们也值得更好的呀！”
云春娇瞪了云夏背影一眼，轻叹出口气。
“九公主，奴婢本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奴婢们身份低贱，又过了婚嫁最好的花季年龄，给人做妾是唯一的选择。”
“毕竟正妻之位，人家早就在合适年纪嫁娶了。”
“且我们出身奴籍，也根本配不上正......”
“谁说配不上？”阎朝朝娇声打断，“一个人如何，根本不看出身！”
前西雅可汗贵为一国之主，不也做出如同卖女求荣一般形同畜生的决定吗？
还不止一次如此！
南楚国师不也身份尊贵，但同样做出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事了吗？
更甚至，她那坏蛋母妃，不也是个很好的例子？
而若像云春所言，那林嬷嬷也身为奴婢，可却愿冒着欺主被罚的风险，偷偷将她抚养长大......
云春姐姐和云夏姐姐，不也多次不顾危险冲上去保护她？
小姑娘神情严肃的将这一条条说给她们听。
虽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可阎朝朝目前知道的正反例子，大概暂时就这么多了。
“那不一样。”云春缓缓摇头。
“九公主是奴婢们的主子，奴婢们保护九公主是应该的。”
叹了口气，阎朝朝转身趴在池边，抬眸望向她们，语调轻缓道：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人命并不分高低贵贱，既是我爹爹，也是这般想。”
爹爹虽杀过很多人，每个人都对爹爹颇有怨言和恨意，所以骂爹爹是暴君。
但其实，是那些人想杀爹爹，想祸害这个国家，想害死更多的人。
而爹爹作为一国之君，要保护国之百姓。
杀了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她并不觉得是残忍。反而是她，以前帮着坏蛋父亲们，杀了不少无辜者。
这大概便是她历劫失败的原因。
可在世人眼中，其实只看得到表面，谁名声臭，他们便觉得谁是坏人。
一如云春云夏而言，就因为她们出身低微，还入宫当过奴婢，便会被打上“不干净”“血脉低贱”的牌子。
而自古以来各家族看重出身，其实更多不是看重血脉，而是面子。
娶一个、嫁一个出身低贱，又没钱没势的人，能指望什么？
“唉，可世道如此。九公主，您还小，不会懂的，也不用懂这些。”
云春云夏笑意苦涩。
九公主天真良善，自然会为她们着想。
可有些事不是她们想或不想，就能解决的。
阎朝朝抿唇沉默，心中很是无奈。
她说不过她们的，尊卑有序这种思想已经传承了许久，在她们意识里根深蒂固。
“既然云春云夏姐姐觉得没出路，那朝朝便给你们指一条出路吧！”
小姑娘扬眉爽朗地拍了拍胸脯，险些春光现露。
云夏红了脸颊，下意识地按住她肩膀，免得露的更多。
九公主虽才十二，但已经开始发育，该有的都有了，还肤白貌美......就是她们看了都羞涩不已啊！
“九、九公主您说。”云春忙低下头，脸颊粉红一片。
伺候主子沐浴换洗这种事很常见，可身份尊卑，她们是不能直视的！
但九公主待她们仁厚，所以并没这种规矩......刚刚那一时，她们也没反应过来......
且她们身为女子，本就保守，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敢直视......
这、这也太羞涩了吧！
两个黄花大闺女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