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从店主手里拿过来盘子,仔细看了一遍。
“怎么,先生感兴趣?”店主问道。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没有说什么,似乎在犹豫。
叶军笑道:“老板,我倒是感兴趣。”
店主忙笑道:“这位小友,真有眼力,看出这是一个宋代钧窑真品,而且是官窑。厉害!如果小友要收藏的话,给90万就出手了。”
叶军冷冷一笑:“老板,别把别人当傻子,这明摆着是件赝品。”
“怎么说?”店主问道。
眼镜男子也看向叶军,店内其它顾客也围了上来。
叶军拿过盘子,底朝上,“看看底足,修得不好,用白色塑胶涂上去,冒充粙面。这都看不出来?老板的眼力,我真不敢恭维。”
“扯吧,”店主尴尬的笑笑,“不可能。”
“你允许的话,我抠下来给你看看?”叶军问道。
店主不想答应,可是周围的顾客嚷了起来:“既然是假的,抠下来看看又何妨?”
店主只好笑道:“抠不下来的话,你赔我90万。”
“没问题。”
叶军说着,拿出钥匙,用手指压在底足上,用力一抠。
一条细白的胶皮,掉了下来。
然后,再继续抠,一直抠出了两厘米见方,从中露出了四个字:民国四年。
原来,是民国初年的仿宋赝品。
店主苦笑着:“虽然是赝品,但不是现代的机械加工作品,是手工艺的顶尖货,你给两万块钱吧。”
叶军把盘子放下:“光绪官窑御制的同类作品,也不过两万,这个,我只能出两千。”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笑声:
“老板,两千已经不少了。”
“这种烂大街的民国仿品,没人要的。”
店主本来认为是真品,捡了老头的漏,现在真相大白,他想了想,既然一转眼挣了一千五,也算合算,便说:“拿去吧。”
叶军付了钱,抱着盒子,便走出店来。
一路匆匆走,迅速走出古玩街,这时,忽然后面传来一声:
“这位小先生,留步!”
叶军回头一看,是店里遇到的那个眼镜男。
此人五十多岁,一脸儒雅,一身普通的休闲服,虽然朴素,但腕上二百万的积家手表,却无意间透出了富家气象。
“先生,你——”叶军问道。
“可以借一步说话?”
“可以。”
“请进去喝壶茶?”眼镜男指着路边一家茶馆。
叶军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两人走进茶馆。
眼镜男叫了一个高贵雅间,点了两壶顶级泡茶,几样干果,服务员退下之后,他掏出香烟,给叶军点上,道:
“请问尊姓大名,听口音是本地人?”
“叶军。邻县的。先生贵姓?我听先生口音好像是京城人?”
“我叫严书曾,祖籍江南,现居京城。康大县这一带,历史悠久,沉淀于民间的古玩特别多,所以,我一年之中,总是来这里几次,收购一些喜爱的古董。”
“严老师,”叶军给严书曾添了茶,“我看您特别有面缘,有话直说吧。”
严书曾笑道:“小叶,对这个盘子,你怎么看?”
叶军笑了一笑,“严老师的看法,不是已经说明问题了吗?”
“我?我什么看法?”
“严老师如果认为它是赝品,就不会特地请我喝茶,是吧?”叶军说着,轻松地笑了。
严书曾也笑了,“我其实也确认不了它是不是真品。但是,见你在店里眼光极为独特,一眼就看出了塑胶涂粙假象,后来又出钱买下了它,我想,你一定是看出了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你看出它不是赝品,而是到代的北宋钧窑。是吧?”
叶军点了点头,“不瞒严老师,这件确实是真品。”
“我看它的表面和手头,感觉八成有戏,只不过,底足上已经写着民初年制,这怎么解释?”
“是这样——”
叶军又拿出来钥匙,在盘子底部,仍然是抠了一会,然后用茶水冲了一下,亮给严书曾看。
“啊?”
只见底足上,露出“开宝御制”!
这是宋代开宝年间御制的钧窑真品!
叶军道:“您看,这上面,包浆饱满,古色古香,粙面不贱,粙色沉稳,是真品无疑。”
其实,叶军为了掩盖自己神瞳,顺嘴说了一些大路的判断。
“没错,没错,”严书曾捧着盘子,反复欣赏,连连点头,“我家里有40多件钧窑作品,我认得出来,真品,绝对是真品,而且,这件作品,品相极好,可以说是钧窑精品了,精品啊。”
“嗯嗯。”叶军道。
“叶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有意出让?”
叶军不假思考地道:“真品遇到真识货的,是真品之幸啊。”
“叶先生,关于价位——”
“我对钧窑行情,未多关注,还是请严老师给个价吧。”
严书曾感激地点了点头:“120万吧?”
然后,又补了一句:“若是叶先生有异议,可以再加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这已经不错了。”叶军急忙摆手,“就这样,一口价。”
严书曾忙拿出手机,两人交换了号码,然后,把120万转给叶军,道:“叶先生爽快大方,我非常喜欢和叶先生交往,不知能不能有这个幸运?”
“严老师,我一打眼就看出您人品厚重,知识渊博,我们两人在古玩上有共同兴趣爱好,做个忘年交正合适,这是我的幸运啊!”
“太好了!”
严书曾一下子握住叶军的手,“小叶,我真高兴啊!走,我们不喝茶了,我请你吃西餐!”
叶军苦笑了一下:“这次来不及了,我要赶路,我是个村医,要赶回村里给病人看病,我妻子一会办完事,我们就离开这里。临走前,我还有件事没办呢!”
说着,便拨通了老头的手机:
“老大爷,我是店里那个小伙子。”
“噢,有什么事?”
“老大爷,您的钧窑盘子是宋代真品,我已经从店主手里买了下来,有一位慈善人士愿意出120万买下,现在,我想把钱给您转过去。”
老头默不作声。
以为是骗子。
“大爷,我是真的。”叶军道。
“小伙子,我现在心里特别乱,求你放过我,而且,我现在没有钱,就是把账号发给你,你也得不到什么的,好吧?就这样!”
说完,就挂了。
叶军急了,又打了三四次,根本不接。
严书曾感动地看着这一切,拍了拍叶军的手:“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
说着,打了一个电话:
“刘局,是这样,我有个朋友,想捐一笔款子给一位病人。只知道这人的电话号码,还知道他老伴马上就要在县里哪个医院手术,其它的不知道,你看着帮查查?”
对方回答得非常简练干脆:“没问题。”
两人等了不到十分钟,刘局的电话打回来了:“这人叫韩广庆,他老伴叫王芬,在县医院肿瘤科405病房。”
“好好,”严书曾接着道,“这中间还有一点困难,这个韩老先生,他好像不太信任我朋友,你看——”
“这好办,我正在县里开会脱不开身,我叫秘书过去医院,帮助介绍一下你朋友就行了。”
“那太好了。”
接下来,叶军和严书曾赶到医院,只见院长副院长一堆领导,正陪着刘局和秘书站在大楼门口等候。
大家来到405病房,院长介绍了一下情况,韩广庆蒙了半天才相信这是真的。
接下来,叶军便把120万转给了韩广庆。
韩广庆看到账户上的钱,双泪直流,就要给叶军跪下,叶军忙扶起他,安慰道:“没事,手术后就好了,就没事了。”
然后,问院长:“她这病情——”
“病情不是很重,只要一个手术,再辅以化疗,三个月就可以好了。”
叶军和严书曾便告辞而去。
严书曾把叶军送到樱花闺蜜家楼下,分手时,叶军邀请严书曾去百花村做客,严书曾说明天要赶回京城,下次再说。
回家的路上,叶军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讲给樱花听。
樱花感动地道:“你这么做太好了,善有善报,你肯定有好事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