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对于细节的发现,让赵青竹感到非常震惊。
因为她并没有发现泥巴之中,残留的这一小块红薯,并没有发现这红薯是被啃食剩下的。
当然也就不会想到这是人啃食的。
这些东西都没有猜测到的话,那就更不会像朱允熥这样能够有这些线索推理得出,啃食这个红薯的人,当时是饿着肚子的。
然后将这么大的红薯大半个都吃下去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吃饱之后却又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红薯随意的丢弃,说明他眼里根本就对这个红薯不重视。
换句话说,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百姓,哪怕是把这些当做种子的红薯用来充饥,把它给吃掉,那么就算剩下一块,也绝不会舍得丢掉,一定会收起来,下次再吃。
而能够将这剩下的小块美味的红薯随意丢弃的,便说明对这些红薯种子不心疼。
那就绝对不是拥有红薯种子的百姓们所吃的,他们舍不得吃,就算吃了也舍不得把剩下的半块丢掉。
在结合之前朱允熥的推断,这个人是饿着肚子的,不然也不会这样大半个红薯就这么生啃着吃了下去。
于是乎,朱允熥将这些线索结合起来,对赵青竹说:
“我已经猜测到了,这些挖红薯土豆种子的,不仅是人,而且恐怕还是平时吃不饱肚子的一些乞丐灾民等等。”
赵青竹皱着眉头说:
“为何你有这样的一个结论呢?”
她不是质疑朱允熥,而是单纯的好奇,朱允熥则是笑了笑说:
“第一,这些人过来把这些红薯土豆种子挖走时,是空着肚子来的。空着肚子的只有可能是灾民难民,这些平时就吃不饱饭的了。
这也能够解释的通,他们为什么到了这地里,就能够把大半个红薯土豆种子给吃掉,也能够解释的通,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浪费,吃不完就丢掉。
另外,如果那些人想要阻止红薯土豆种子,种下去之后有什么收成,他们完全可以让人弄一些药水之类的,撒在这些田地上面。
就好像当初朱允文找人做的那种药水一样,洒在这些种着土豆红薯的土壤上面,就可以让红薯土豆种子不长,这样不同样可以起到,他们阻止红薯土豆种子在这个地方种植下去的目的。
可是,为什么还要费力的让他扒出来呢?只能说明这些红薯土豆种子,在有些人眼里是有价值的,但是这些人一定不是乡绅士族和地主们。
他们肯定是不会在意这些红薯土豆的,更不会拿回去储存起来吃掉,那么只有那些乞丐流民灾民才会将这些东西当做食物收集起来以后继续使用。
所以结合众多的痕迹和线索,便可以猜测出,这红薯土豆种子,就是有人指使这些灾民乞丐,给挖走的。
至于为什么在时常有人轮番值守的情况下,这些乞丐还能够将这些红薯种子挖走,这就有点让我想不通了。难道是他们?比较擅长躲避百姓们的巡逻吗?”
赵青竹沉默片刻,开口说:
“这一点我能够解释的通,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这些乞丐中人,人数非常的多。不是有一个丐帮吗?他们平日里偷东西,那技术简直是神乎其境。
而现在仅仅是在田地里面去偷一些红薯土豆种子,避免让人发现,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太简单了。
别说是在田地里去偷了,就是这些红薯土豆种子放在那些人的身上,对于这些乞丐来说,也宛若是探囊取物,不在话下。
何况还是种在田地里面,他们要想将就偷掉,简直不要太轻松。另外有一个问题,也就能够解释得通。
河口县这么大,这么多百姓,这么多田地,种下了这么多的土豆红薯,为什么会在几天时间内被全部偷掉呢?
这需要多大的人力呀?不错,这个问题在丐帮看来也似乎根本不是问题,因为每一个地方的丐帮成员都非常的多。
他们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把整个河口县百姓们的家都去偷一遍,那都是小事一桩,何况是田里的红薯土豆呢?
而且每一个百姓所得到的红薯,土豆种子数量并不多,也都只是当做种子进行培育。这样一来的话,其实工程量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听到赵青竹的话,朱允熥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
“那把咱们两个人所分析出来的结论。结合起来,目标就很明显了。那就是平时吃不饱饭,缺衣少粮的丐帮,在干这一件事情。
但还有一个问题,这丐帮,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去断这些百姓们的生路,他们能够偷的东西有很多,也没必要非得去田里偷红薯土豆种子。
所以一定是受人指使,那么这个背后的人又是谁?”
赵青竹揉了揉额头说:
“那这个我就想不起来了,我觉得这个就没那么简单,要想猜出来难度很大。”
然而朱允熥却诡异的一笑说:
“你说错了,要想将这幕后之人猜出来,可远远要比猜出是谁在干这件事情,要简单的多。
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对谁有意义,能够维持谁的利益,那么他就是谁干的,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听到朱允熥这么说,赵青竹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对朱允熥说:
“所以你觉得,就是那些乡绅士族地主等等干的?”
朱允熥说:“除了他们,无人能再做这件事情。这种事情损伤百姓们的利益,惹发朝廷的怒火,让地方的官府围着头疼。
但是对乡村地主们来说,确实拥有着巨大的好处。只是这样的一个利益群体,也并不好和他们做斗争。
说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而这些乡绅地主就是地头蛇,咱们到了他们的地盘,尽管发现的这些勾搭,可是想要对付他们,也依旧很难呀。”
赵青竹似乎不信,说道:
“这不可能吧?这些乡绅地主,说白了就是比普通人要厉害点,有点钱和地位而已,怎么可能会像您说的,这么难对付?”
“丫头,你懂什么呀,如果朝廷推行一些,有利百姓的事,这往往啊,就是地方的乡绅地主,阻力最大。
为什么?因为朝廷推行有利百姓的政策,可能损耗的,就是乡绅地主们的利益,他们能干?
纵观历史,有多少皇帝推行有利百姓,而损害乡绅贵族地主们的政策时,不仅以失败告终。
甚至,这皇帝还可能为此付出代价。严重的……乃至朝廷都倒了……”
听到朱允熥的话,赵青竹震惊的说道:
“不会吧?这么厉害吗?那您之前推行土地改革政策,是似乎也还比较顺利吧?”
朱允熥笑了:
“丫头,当初推行土地改革政策时,所遇到的阻力是你难以想象的。你认为比较顺利,是因为在这些争斗之中,我好几次都赢了。
但是这种赢,也让我好几次陷入危机之中。一旦行差踏错处理不好,那就是面对失败的局面。
一旦失败,土地政策将无法继续推行,一切的努力都会白费。甚至我也会,在那种事件之中坠入深渊,成不了现在的太孙。”
赵青竹听到朱允熥这么说,才终于意识到事情有多么的严重。
也才知道当初实行土地改革政策时,朱允熥有多么的不容易。